1093年，卡兹戴尔。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凯尔希听完长夜的话，纵使再波澜不惊也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没错。”长夜简单地点点头，言语中听不出丝毫感情，脸上的表情也因为面具被遮掩，看不真切，但凯尔希感受得到，他的表情很冰冷。
“那可是接近二百人，”她有些担忧地说，“你确定都要将其处决吗？！”
“一场战斗下来，作为指挥官，博士和我手上沾的人命不说上万，也有上千，”长夜平静地说，“只是两百人，而且是背叛者，不足挂齿。”
“可……”凯尔希还想说些什么，长夜一伸手，打断了她。
“凯尔希，”他的声音有了些许起伏，“我们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你不再是那个在实验室里懵懂穿梭的小女孩，而我，也不再是那个连宰鸡都会手足无措的平凡之人。我们都变了。”
他轻叹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凯尔希身边，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在手触到她皮肤的一刻，凯尔希的脸颊忽地一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勾起了深藏于内心深处的回忆。
“我一直想当个好人，真的。”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往事，“可无论是兄弟会、卡兹戴尔，还是巴别塔，他们所需要的，是一个能让所有人恐惧的暴君，而不是一个只会空谈理想的空想家。”
“我，始终如一，”他轻声道，“这一切，不过是必要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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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兹戴尔，某处平原。
被从雷姆必拓挖掘出的罗德岛陆行舰静静停驻在不远处，此刻，这片荒芜的大地仿佛成了无声的见证者，军队正有条不紊地在此集结。然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投入战火纷飞的战斗。
而是为了见证，一次大规模处决。
支持特蕾西娅的王庭之主们以及女王本人都来到了现场，就连那位“巴别塔的恶灵”也与凯尔希一同前来。
最近的一次战役，因为叛徒出卖，他们不仅输掉了战役，还有无数的生灵因此逝去。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平民，而最后追查发现，背后涉及的背叛者从王庭，到巴别塔，再到兄弟会，接近两百人。
得知这个消息后，长夜沉默良久。
平日里极少碰烟的他，只是机械地将一根烟点燃，却并不急于吸入，只是静静凝视着那跳动的火光。
烟丝在火焰舔舐下缓缓化为灰烬，缕缕青烟袅袅升腾，又被无形的微风悄然带向远方，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五根烟接连燃尽，每一寸烟草都在无声诉说着长夜内心的波澜。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中是令人胆寒的冷漠：“这次审判，由我亲自负责。”
当然，他们并没有带上阿米娅。
这个孩子早已承受了太多战争的创伤，那双清澈的眼眸见证过太多的鲜血与离别。
如今，她需要的是远离硝烟，在宁静中慢慢愈合内心的伤口，没必要再让她直面这残酷的一切。
这也是长夜开始执行前为数不多的请求，也是罕见的，由四位领导者一次通过的决定。
从来到现场，长夜就一直缄默不语。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没人能搞懂他到底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
女妖王庭的王静静地伫立于她麾下的大军之前，黑纱轻柔地垂落，遮掩住那倾城倾国的容颜；黑色长裙如夜幕般延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勾勒出她近乎完美的身姿。她目光幽深地凝视着特蕾西娅身后的长夜，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兴趣，仿佛在审视一件充满未知与神秘的珍宝。
而在她旁边，则站着一位男性。他是女妖王庭极其罕见的男性女妖，也是这位女妖之王的儿子。他继承了女妖惊艳绝伦的美貌，配以男性的性别特征，呈现出一幅俊美之姿。
他便是哀珐尼尔，代号Logos。
“你觉得如何？”女妖之王突然开口。
“嗯?”听到这声询问，Logos愣了愣，“您是说管理员？”
说着，他便看向了那个身影。
长夜的身高并不出众，约莫一米七七，在泰拉大陆众多种族之中，尤其是在许多高大魁梧的萨卡兹面前，宛如一个小不点。然而，他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笔直的腰杆如同坚韧的松柏，令其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远胜许多久经沙场的萨卡兹战士。
此刻，他久违地脱下了防护服，换上了那身长袍。有意思的是，长袍绣着花纹的披肩上不是巴别塔的符号，而是最开始的金鹰。
“衣服吗?”Logos仔细思考起来，“他换了衣服，但没有巴别塔的标志，反倒是兄弟会的……这是在宣誓主权，强调自己是以兄弟会最高领袖的身份进行审判？”
“很聪明，”女妖之王笑了笑，“但我指的不是这个。”
在Logos迷茫的眼神中，她目光锐利地盯着长夜，嘴角微微翘起。
“不是所有人都认同那位‘恶灵’，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位大部分时光站在背后提供技术支持的管理员，哪怕他也拥有指挥官的身份。”
这次审判于他而言，可不是单纯的清剿叛徒那么简单。
叛徒中不少人是兄弟会的成员，而以长夜的性格，护犊子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现在是战争时期，正是缺人的时候。加之特蕾西娅仁慈善良，若是他以缺乏人员为由，完全可以保下那些人。
但是，他可是长夜。
女妖之王自认为对博士和长夜了解些许。她深知，在众人眼中，长夜较之博士更具人情味。
博士行事往往着眼于最终的结果，士兵于他而言如同棋盘上的棋子；而长夜则不同，他对待每一个人的态度，都带着一份温暖与关怀，这让绝大多数人更愿意靠近长夜，感受那份难得的温情。
在这片苦难的大地，尤其是卡兹戴尔，所有人为了生存，出卖同伴，残杀血亲，都是常有的事。
在无尽的鲜红和焦黑之中，只有他，披着黑与红的底色，却独守着其中的一丝纯白。
他善良，温柔。即便有人出言顶撞，他也从不会因此轻易动怒，只是轻轻摆摆手，仿佛那不愉快的瞬间从未存在过，眼底依旧盛着宽容与和善。
他本可以坐在幕后掌管大局，却依旧选择与众人站在一起；他本可以一家独大，却为了一个最朴素的理想站在那位女王的身后。
明明可以更轻松一些，却总让自己承受高强度工作，即便如此，他还要抽出对他而言宝贵的休息时间去看看那些他曾救下来的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他也会久违地笑起来。
也许，正是因为他是那么单纯的善良和温和，才能在特蕾西娅第一次邀请他时欣然加入吧。
因为了解长夜，比了解博士更深，女妖之王才敢断定，这对他来说将是非常艰难的一刻。
他对自己的下属做过最严重的处罚，也只是降职，不是太严重的事绝不会牵扯到死亡相关。
但这次，不一样了。
在见证了无辜者被屠杀的惨案后，他真的还能静下心来，去饶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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