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了月子就不时帮着皇后打理宫务,这事是悄悄儿做的,并没有给她协理的名分,也就是孝顺婆母,帮着“打打下手”。
沈从英倒是提过,她贤惠能干,该告诉官家知道,正经分点宫权,也能借此压一压琅琊王妃的风头。
尚氏委婉劝道:“母后,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琅琊王妃是长子长媳,若论协理宫务,理当由她先行。况且...”她顿了顿,抬眼观察皇后的神色,“大娘娘素来疼爱琅琊王夫妇,若贸然提议儿媳协管,只怕...”
沈从英闻言,手中茶盏重重一顿,溅出几滴茶水在案几上。她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本宫作为皇后,连指派谁协理宫务的权力都没有?”
尚氏连忙起身行礼,裙摆上的金线在阳光下微微闪烁:“儿媳不敢。只是想着琅琊王妃如今代官家侍奉大娘娘,这才无暇分身。若母后此时提出让儿媳协理,难免落人口实。”
她知道,这番话定会惹皇后不悦,但为了长远之计,不得不直言相谏。
依她看来,也就是琅琊王妃代官家侍奉大娘娘,这才腾不出空来,否则只怕官家早让琅琊王妃来帮手了。但这话她不好开口说,她一个次媳,住在宫外头就不说了,连个王妃都还不是,冒这个头不过徒惹笑话。还不如默默帮着皇后描补,好歹给皇后树起威信来,也省的哪日被大娘娘分了权。
大娘娘在前朝听政,后宫要是再插一脚,官家该怪罪皇后无能了。
果然,沈从英脸色沉了下来,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的:“你倒是会为旁人着想!”
尚氏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儿媳斗胆,以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帮母后在宫中树立威信。琅琊王妃再能干,终究是儿媳,母后才是六宫之主。”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皇后的反应。见沈从英神色稍霁,才暗暗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她早已看透,婆母虽贵为皇后,却实在不是个能拿主意的,遇事总要人推着走。
“罢了,”沈从英挥挥手,“就依你所言。不过这些赏赐之事,你可得用心办妥,别让大娘娘挑出毛病来。”
“儿媳明白。”
尚氏福身告退,走出殿门时,春日暖阳照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
尚氏翻着琅琊王妃写的那些福字,知道大娘娘这是有意给墨兰做脸。经此一次,琅琊王妃的美名该在京中传唱了。
她望着手中长长的赏赐名单,每一家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连最微小的细节都没遗漏,这全是琅琊王妃的手笔。
她不禁想起那日大婚,初见墨兰的情景。那时墨兰笑得那样明媚,仿佛这些明争暗斗都与她无关。那样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她们真是和睦的妯娌,而非暗中较劲的对手。
只是这些事,看破归看破,她却无力去阻止。
琅琊王和大娘娘有亲,连王妃都是大娘娘昔日赐下的,大娘娘还能放着琅琊王不要,来抬举赵策英吗?
沈后一脉唯一的希望,全寄托在官家的疑心上。大娘娘插手政事,曹家又势大,琅琊王亲近曹氏一族,是否有心图谋皇位?若是琅琊王为储,日后是否会沦为曹家的傀儡?他又会不会为了早日上位,盼着自己的亲父死?
这才是赵策英该动心思的地方。
尚氏看着一心靠姻亲裙带壮大声势的丈夫和婆母,身心俱疲。
他们似乎还没意识到决胜的关键是什么。
要想指证琅琊王不安分,就该用自己的安分去衬托。有时候要想争夺储位,并不是谁势大谁就必胜,若是用贤德美名笼络住了文人和百姓,民心所归,那也可以脱颖而出。
可惜她的丈夫并不是一个听劝的人,她的婆母更是怎么说也听不懂。
尚氏回过神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名单上娟秀的字迹。同样是儿媳,人家是王妃,得太后的青眼,在宫中如鱼得水;而她却只能在宫外奔波,操持这些琐碎事务。
她攥紧了名单,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不,她不能认输。琅琊王再得宠,终究要看官家的意思。而官家最忌讳的,就是外戚干政...
尚氏的疲惫,墨兰看在眼中。
只要这位弟媳还有搏一搏的心思,她就会永远这样疲累。
墨兰饮着大娘娘赐的屠苏酒,过完了在皇宫里的第一个新年。
春日来的悄然无声,等到察觉时已是孟春时候。
与此同时,墨兰正在慈元殿陪曹太后赏花。她手持一枝刚折的桃花,笑着对太后道:“大娘娘您看,这花开得多好,像不像在给咱们报喜?”
曹太后眯着眼笑了:“就你嘴甜。不过哀家听说,鲁国公夫人近日忙着替你婆母分忧?”
墨兰将桃花插入瓶中,动作优雅:“弟妹能干,是父皇母后的福气。”
她垂眸时,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眼中的深思。尚氏越积极,就越容易出错。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