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林噙霜望着窗外的宫墙,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墨兰出嫁前的种种,想起自己曾经的算计,如今看来都如过眼云烟。
殿内的金丝楠木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案几上摆着的青瓷花瓶里插着几枝新摘的桂花,香气清幽淡雅。
“姨娘喝茶。”露种奉上香茗,茶盏是上好的汝窑天青釉,衬得茶汤愈发碧绿可人。
林噙霜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润的瓷壁,突然问道:“王妃近来胃口可好?”
露种笑道:“娘娘近来特别爱吃酸的,御膳房日日备着梅子呢。昨儿个王爷亲自盯着人洗净了才呈上来。”
林噙霜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轻轻抿了口茶。这茶入口回甘,是顶级的龙团凤饼,她在盛家时也难得喝到这样的好茶。
或许,她该重新考虑墨兰之前的提议了。
林噙霜瞧着殿中的雕梁画栋,那鎏金的蟠龙柱、五彩的琉璃瓦,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气派。她不由得感慨人生际遇的变换无常。
想当初她林噙霜投奔盛家,冻猫子一样的伶仃人,又是罪臣之女,看谁都低着头;在盛家有盛纮宠着,前些年还能压着王若弗一头,可谁能想到王若弗而今摇身一变竟成了皇室王妃的生母,她那嫡亲的儿媳姜氏,和枫哥儿媳妇嘉诚县主也都对王若弗恭敬有加,殷勤备至。
“王妃请林姨娘过去呢。”云栽进来通传,打断了林噙霜的思绪。
林噙霜整了整衣衫,跟着云栽往正殿走去。
路过庭院时,她看见几个宫女正在采摘桂花,金灿灿的花朵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嘉诚对自己虽说也孝顺,可对王若弗倒是比对她这正经婆母还上心。
可她呢?如今虽说免了罪臣之女的身份,但在盛家还是个小娘,但不似从前,因为罪臣之女的身份,只能说是贱妾,如今怎么说,也能称得上是贵妾。
只是这家世出身,就是一百个自己,也比不上王若弗。
云栽打起帘子,林噙霜一眼便见王若弗双颊绯红、情绪激荡,也不知道墨兰许诺了她什么好宝贝。她心底幽叹,面上撑出笑脸,预备说上几句吉利话凑趣。
殿内燃着沉水香,袅袅青烟从鎏金香炉中升起,给整个房间蒙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林小娘。”墨兰示意她坐下,态度倒很是客气,并没有小人得志的骄横气。
她今日穿着一袭藕荷色绣金凤的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通身气度雍容华贵。
林噙霜心中略安,欠身落座。
她注意到墨兰手边放着一个紫檀钿盒,盒身上镶嵌着珍珠贝母,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晕。
墨兰将她的惴惴看在眼里,想起她往日在盛家受父亲宠爱,走哪儿都高傲的样子,再看这惊弓之鸟似的瑟缩,不由低眉。
她无意折磨人,将紫檀的钿盒递过去,温声道:“当初我出阁时,小娘陪着母亲为我操持嫁妆很是周到,这些算是对小娘劳苦的酬谢。”盒子里装着一对翡翠手镯,水头极好,翠色欲滴,一看就是宫中的珍品。
盒子盖着,林噙霜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只瞧盒身上镶嵌的金银珠玉,便够她置办两身好装扮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感觉入手沉甸甸的,想必价值不菲。
“王妃说笑了,天家赐婚,王妃嫁的又是宗室,我当日也是没法子,不敢不尽心......”
林噙霜的声音有些发颤。天家赐婚,她一个小娘,又是庶母,哪里敢不尽心帮忙操持?她想起当年自己还和王若弗争得面红耳赤,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墨兰握着王若弗的手,轻声道:“母亲,我有意给三哥哥分家,让他带着三嫂嫂和林小娘另立居所,只是女儿在宫中,这件事还需得母亲出面主持。”
王若弗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林噙霜,有些艰涩道:“老太太,和你父亲先前......给枫哥儿相看了柳家,枫哥儿不肯,就一直僵持着......后来,娶了嘉诚县主,官家继位,墨儿你又成了琅琊王妃,但老太太和主君应该不会同意分出去的。”她说着,不自觉地拍了拍墨兰的手。
林噙霜听到这里,心头一跳。若能分出去单过,她就能摆脱妾室的身份,堂堂正正做个老夫人。
但转念一想,盛纮怎会轻易放她离开?
这些年虽然宠爱不如从前,但到底还是记挂着的。她偷偷抬眼,看见墨兰正含笑望着她,那目光中带着几分了然,让她不由得心头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