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这几日心情极坏,动辄就要大发脾气,府中上下人人自危。
他整日阴沉着脸,连最得宠的林栖阁都不敢近前伺候。
前日如兰回府省亲,不过穿了件朱红大袖衫,就被他借故好生责骂了一顿“妖艳”,直将人骂哭了才罢休。
程淮川见爱妻受委屈,脸色顿时阴沉如水,其实如兰素来喜爱这般明艳装扮,衬得她愈发娇俏可人。
从前盛纮从未置喙,如今突然发作,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阖府上下都小心翼翼避着他走,生怕触了霉头。连一向得宠的枫哥儿都称病躲在屋里,不敢在父亲面前露面。
盛纮捧着茶盏坐在寿安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林氏这个成事不足的蠢妇!早知她会将事情办砸,还将墨儿气晕,不如当初只让大娘子一人进宫......”
他声音发颤,茶盏中的水面荡起细微波纹。
盛老太太阖眸听着,知道他明着数落林噙霜,实则是在怨怪自己。
毕竟墨兰的教养,她与大娘子都有份。
当初盛纮要家中女眷入宫劝诫四丫头,她借口身子不适推脱,本就是要他静观其变。
谁知他竟真把自己当国丈了,如今捅出篓子,倒来怨天尤人。
老太太转动佛珠,依旧不语。
盛纮见母亲不搭腔,抱怨声渐渐低了下去,心底却愈发惶急。
老丈人插手女婿后院,传出去确实难听。可这不是普通女婿,是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家贵婿啊!
鲁国公府出了国丧就在纳妾,墨儿自己不生又拦着太子纳人,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储位旁落?他这不也是为墨儿打算!
偏生时运不济,墨儿竟在这时有了身孕,还被气晕过去。
他本想着即便墨儿不愿,顾及骨肉亲情也会将此事按下。
只要不传出去,他仍是清流君子。
谁知墨儿这一晕,官家为着皇孙岂能不查?
“全完了......”盛纮想起内官意味深长的敲打,额头渗出冷汗。
“太子妃有孕终是喜事。”老太太终于开口,“无论这胎是男是女,都是盛家血脉,你愁什么?”
她看着儿子灰败的脸色,叹道:“你眼里只有盛家,可曾想过官家这公爹都不急,你这老丈人反倒急着让女儿给女婿纳妾,官家能不恼?”
老太太转动佛珠,语重心长:“只要太子妃坐稳位置,何愁没有提携盛家的时候?便不是你,不还有两个进士舅舅?”
盛纮如坐针毡,茶盏“哐当”搁在几上。
他何尝不知这个理?可眼看鲁国公府动作频频,他怎能不急?
墨儿若不能诞下皇孙,这泼天富贵转眼就会成过眼云烟。
“母亲,儿子不是......”
“你且好好想想。”老太太打断他,“太子殿下待墨儿如何?若因你此举伤了夫妻情分,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盛纮哑然。他想起太子大婚时的场景,那赵景翊看墨儿的眼神,分明是情根深种。
若因自己多事坏了这桩姻缘......
盛纮突然觉得自己的仕途也如这落叶一般,再也回不到枝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