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

四月十一日深夜，清居殿内灯火通明。

墨兰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她攥紧了锦被，额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云栽......”墨兰声音发颤，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守夜的云栽一个激灵跳起来，见主子面色苍白如纸，立刻明白过来：“娘娘要生了！”她转身就往外跑，“奴婢这就去请太医和产婆！”

赵景翊本在偏殿批阅奏折，闻讯立刻赶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只见墨兰蜷缩在床上，乌发散乱，疼得浑身发抖。他心头一紧，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墨儿别怕，我在这儿。”

墨兰勉强睁开眼，看见赵景翊焦急的面容，想说什么却被又一波阵痛打断。

她咬紧下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殿下，产房已经准备好了。”张小娘子匆匆进来禀报，“还请殿下移步外间。”

赵景翊却不动：“我就在这儿陪着太子妃。”

张小娘子为难地看向墨兰，墨兰虚弱地摇头：“景翊哥哥...出去...”她声音虽轻却坚决，“我不想...让你看见...”

赵景翊还要再说，墨兰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张小娘子见状，连忙劝道：“殿下，太子妃需要静心生产，您在这儿反倒让她分心。”

最终赵景翊被劝到外殿等候，他坐立不安，听着内室传来的痛呼声，心如刀绞。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刻都是煎熬。

“去把盛夫人接进宫来。”赵景翊突然吩咐道，“立刻去！”

此时的葳蕤轩内，王若弗正辗转难眠。

她心头莫名发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忽然听见院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立刻披衣起身。

“大娘子，宫里来人了！”刘妈妈慌张地推门进来，“说是太子妃娘娘发动了，要接您进宫呢！”

王若弗手一抖，梳子掉在地上。她顾不得更衣，随手抓了件外衫就往外跑：“快！我们快过去。”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王若弗双手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想起墨兰小时候生病，也是这样让人心焦，那时她还能把女儿搂在怀里哄着，如今却只能在宫门外干等。

“夫人到了！”内侍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王若弗跌跌撞撞地下了车，一眼就看见在殿外踱步的赵景翊。他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岳母。”赵景翊快步迎上来，声音沙哑，“墨儿她......”

王若弗顾不上行礼，急声问道：“怎么样了？”

“已经两个时辰了。”赵景翊眉头紧锁，“张小娘子说胎位正，就是头胎慢些......”

正说着，内室突然传来墨兰一声凄厉的惨叫。王若弗心头一跳，不等宫人引路就冲了进去。

产房内热气蒸腾，血腥味扑面而来。

墨兰躺在产床上，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上，嘴唇咬出了血痕，王若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墨儿，阿娘来了！”

墨兰恍惚间听见母亲的声音，费力地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仿佛回到了前世生产时的场景。那时她孤零零一个人，疼得死去活来，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母亲......”墨兰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好疼......”

王若弗心如刀绞，掏出帕子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阿娘在呢，阿娘陪着你。”她转头问产婆，“怎么样了？”

“回夫人，宫口已经全开了，就是太子妃力气不够。”产婆满头大汗，“得让娘娘再使使劲儿。”

张小娘子端来参汤，王若弗接过来小心地喂墨兰喝下：“墨儿乖，再坚持一下。想想孩子，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墨兰攥紧母亲的手，在下一波阵痛来临时用力。

她想起前世生琬儿时的痛楚，想起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更想起这一世所有的筹谋和期待。

“头出来了！”产婆突然喊道，“娘娘再使把劲儿！”

王若弗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墨儿加油，就快好了！”

墨兰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

随着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她终于脱力地倒在枕上，连看一眼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恭喜太子妃，是位小皇孙！”产婆喜气洋洋地报喜。

王若弗泪流满面，俯身在女儿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亲：“墨儿，你听见了吗？是个男孩儿......”

墨兰虚弱地勾起嘴角，眼皮却越来越沉。

在陷入黑暗前，她恍惚听见母亲温柔的声音：“睡吧，阿娘在这儿守着你......”

外殿的赵景翊听见婴儿啼哭，猛地站起身。当产婆抱着襁褓出来报喜时，他只看了一眼孩子就急声问道：“太子妃如何？”

“回殿下，娘娘只是累了，睡过去了。”产婆恭敬地回答，“张小娘子说娘娘身子底子好，养几日就能恢复。”

赵景翊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小家伙红彤彤的，正哇哇大哭，声音洪亮有力。

他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这是他和墨兰的孩子，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去给官家和太后娘娘报喜。”赵景翊吩咐道，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怀中的小人儿，“就说太子妃平安诞下皇孙，母子平安。”

王若弗从内室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年轻的太子殿下笨拙地抱着新生儿，眼中满是温柔和喜悦。

她忽然觉得，女儿这一生，或许真的会幸福。

“岳母。”赵景翊看见她，连忙上前，“墨儿怎么样了？”

“睡着了。”王若弗疲惫地笑笑，“殿下要不要去看看她？”

赵景翊点点头，将孩子交给乳母，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

墨兰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却平静。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床边坐下，就这样静静守着她。

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这个孩子的降生，注定会改变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