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紫宸殿钟鼓鸣响,百官依序入朝。当内侍宣读诏书时,满殿哗然——皇后沈从英因“犯上不敬,勾陷先皇后高氏,被褫夺凤印;桓王赵策英及其家眷皆圈禁宗正府,无诏不得出。”
韩大相公持笏出列,花白胡须微微颤抖:“陛下,皇后母仪天下近三载,桓王亦是皇室血脉,如此处置是否过于严苛?还请陛下明示缘由。”
赵宗全端坐龙椅,面色虽苍白,目光却如寒刃:“皇后诋毁元后,纵容外戚,更在朕病中窥探禁中消息。桓王带兵夜闯宫闱,刀锋直指福宁殿——”他猛地咳嗽起来,掌心赫然见血,“诸卿以为,这等行径该如何处置?”
殿内死寂。曾为桓王求情的臣子纷纷低头,唯有滴漏声嗒嗒作响。
“朕尚且念及父子之情,留他性命已是开恩。”赵宗全拭去唇边血沫,冷眼扫过群臣,“今日起,太子监国,一应政务皆报东宫决断。退朝。”
而另一边,宗正府西院,残雪压垮了芭蕉。赵策英一脚踹翻炭盆,火星溅上尚氏裙摆:“若不是你终日只会哭哭啼啼,劝不住母后,我们何至于此!”
尚氏抱着瑟瑟发抖的福蕴跪在灰烬里,泪痕斑驳:“王爷难道忘了?当初是您说母后太过谨慎,要趁宫变时——”
“闭嘴!”赵策英掐住她脖颈,眼珠赤红,“若不是你们尚家办事不利,帮不上忙,本王早已...”
窗外忽然传来铁甲碰撞声。守门宦官尖声道:“太子妃娘娘赐炭火吃食,请王爷谢恩。”
描金食盒里装着热腾腾的羊肉羹并两床新棉被,另有一盒小儿祛寒药膏。赵策英盯着食盒上东宫标记,突然癫狂大笑:“好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这是要做给天下人看啊!”
东宫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墨兰正哄着曦儿吃蛋羹,见赵景翊归来,忙起身替他解下沾雪的大氅。
“宗正府那边打点过了?”赵景翊握住她冰凉的手蹙眉,“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
墨兰将手炉塞进他掌心:“总要做给言官们看。倒是父皇今日咳得厉害,我让张小娘子送了川贝枇杷膏去。”
烛火噼啪一跳,映得赵景翊眉间倦色更深。
他忽然将脸埋进墨兰肩窝,声音闷哑:“墨儿,若有一日我...”
“没有那一日。”墨兰轻轻捂住他的唇,指尖茉莉香萦绕,“殿下是母后娘娘拿命换来的珍宝,墨儿想,父皇便是拼着江山不要,也会护您周全。”
她取出袖中绢帕,上面绣着歪扭的竹叶:“俨儿今日习字时说,要学卫将军舅舅守护爹爹。”
赵景翊凝视绢帕良久,忽然低笑出声:“那小子昨日还说要做糖画师傅,专给妹妹画小马。”
窗外雪声簌簌,曦儿咿呀抓着父亲玉佩玩耍。墨兰倚在赵景翊肩头,看烛泪缓缓堆积成山。
暗流汹涌的朝堂,寒彻骨髓的宗正府,皆被阻隔在这方暖阁之外。唯有更漏声迢递相闻,仿佛在丈量着长夜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