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征大军凯旋的喜庆余韵尚未散去,汴京城又迎来了另一桩喜事——嘉诚郡主平安诞下一名健康的男婴。
消息传入宫中时,墨兰正倚在窗边为未出世的孩子绣制小衣,闻讯不由展颜一笑,吩咐云栽备下厚礼送往盛府。
赵景翊下朝归来,见妻子眉眼含笑,温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墨兰将绣绷放下,柔声道:“刚得了消息,三嫂嫂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算来这孩子比我们曦儿小了半岁,倒是能做个玩伴。”
赵景翊在她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执起她的手轻轻揉按——因着孕期久坐做针线,墨兰的手腕时常酸胀。
他眼底带着怜惜:“你如今也是双身子,这些费神的活计交给尚服局便是,何须亲自动手。”
“给孩儿做些贴身衣物,费不了多少神。”墨兰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指尖恰到好处的力度,语气慵懒,“再说,整日闲着反倒无趣。倒是殿下,近日朝务繁忙,瞧着清减了些。”
自赵宗全龙体欠安、命太子监国以来,赵景翊确实日益忙碌。
不仅要处理日常政务,还要平衡各方势力,尤其是安抚那些因桓王倒台而人心惶惶的禹州旧部。但他再忙,总会挤出时间回东宫陪伴妻儿。
“不过是些琐事,孤应付得来。”赵景翊不欲她担忧,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笑道,“倒是岳父大人近日精神矍铄,前日在枢密院见到,还与几位老大人侃侃而谈长枫的婚事,说是要好好操办满月酒。”
墨兰闻言失笑:“父亲如今是心满意足了。长枫哥哥立下战功,又得了麟儿,盛家门楣光耀,他自然开心。”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室内镀上一层暖金色。
曦儿在乳母怀中咿呀学语,俨儿则坐在一旁的小书案前,似模似样地临摹字帖,偶尔抬头看看父母,小脸上满是专注。
赵景翊看着眼前景象,心中一片柔软。
他想起方才在福宁殿向赵宗全禀报政务时,父皇虽精神不济,却还是仔细询问了北境防务的安排,并对盛长枫的任用给予了肯定。末了,赵宗全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句:“翊儿,你比朕做得更好。”
这句话意味深长,包含着一位父亲对儿子的认可,或许还有一位帝王对继承人的期许。
赵景翊深知肩头责任重大,但每每回到东宫,看到墨兰温和的笑靥和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模样,那份沉重便化作了守护的动力。
“墨儿,”他轻声唤她,将她微凉的手拢在掌心,“等忙过这阵,孤带你去西郊别院住几日。听说那里的荷花开了,景致甚好,也让你散散心。”
墨兰眼中漾开惊喜,随即又蹙眉:“殿下政务繁忙,岂能因我……”
“无妨。”赵景翊打断她,语气笃定,“朝中大事固然要紧,但陪你与孩子们的时间也同样重要。父皇如今静养,孤偶尔偷闲几日,也是使得的。”
他低头,目光落在她已显怀的腹部,带着无限的期待与柔情:“再说,我们也该让这孩子多看看外面的天地,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宫墙之内。”
墨兰心中暖流涌动,知道他是体贴自己孕期烦闷,更是想给予孩子们更广阔的成长空间。她不再推辞,含笑点头:“那臣妾就先行谢过殿下了。”
晚膳时分,一家四口围坐用膳。
曦儿已能吃些软烂的辅食,乳母小心喂着她蛋羹,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俨儿则一本正经地自己拿着小勺,虽然动作还有些笨拙,却坚持不用人喂,偶尔掉几粒饭粒,还会自己捡起来,逗得墨兰忍俊不禁。
赵景翊不时为墨兰布菜,都是她近来偏爱的清淡口味。夫妻二人偶尔低声交谈,目光交汇间尽是默契与温情。这般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在这天家宫阙中显得尤为珍贵。
用过晚膳,赵景翊照例检查俨儿的功课。小家伙近日开始学《千字文》,背得磕磕绊绊,却极为认真。
赵景翊并不苛责,只耐心纠正他的发音,偶尔讲一两个与文字相关的小故事,引得俨儿睁大了眼睛,听得入神。
墨兰则抱着曦儿,在一旁轻轻哼着歌谣。曦儿玩累了,在她怀中渐渐睡去,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浅浅阴影。
烛光摇曳,将一家人的身影投在窗上,温馨而安宁。
待孩子们都被乳母带去安歇后,赵景翊携墨兰在院中散步。初夏的夜风带着花香,沁人心脾。仰头可见繁星点点,璀璨夺目。
“还记得在禹州的时候吗?”墨兰忽然轻声问道,“那时殿下带我去看海,夜空也是这般繁星密布。”
赵景翊握紧她的手,唇角微扬:“自然记得。那时你站在礁石上,海风吹起你的裙摆,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似的,吓得我赶紧拉住了你。”
墨兰想起旧事,也不禁莞尔:“那时臣妾年少不懂事,让殿下担心了。”
“不是担心,”赵景翊停下脚步,深深望进她的眼眸,“是怕你飞走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人。墨兰心头一颤,迎上他专注的目光,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唇边一抹温柔的笑意。
两人相视良久,无需更多言语,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
夜色渐深,露水微凉。赵景翊怕墨兰受寒,轻轻揽着她的肩往回走。
“边关暂安,朝局初定,”他低声道,“只盼着父皇凤体康健,我们一家人能长久如此平安喜乐。”
墨兰依偎在他身侧,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与期盼。
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之人是他就好。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大抵便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