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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明月正圆，宋翰就守在那抹白下，失神地瞧着手中的花灯。
门扉兀地被人推开，撞在墙上的声音异常明显。
宋翰“阿姐…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踉踉跄跄，身形一个不稳就跌落在宋翰怀中。
宋凝“我…我来瞧瞧你……”
一身的酒气熏得宋翰眉头蹙起，连忙把人搀扶起，说着就要向床边走去。
宋翰“阿姐喝酒了？怎么醉成这样？哥呢，没…”
说着想到了什么，他欲言又止，没成想怀中的酒鬼闻言倒是闹了起来。
宋凝“别提他！他管我什么？！”
宋凝“他嫌我是累赘！他也不要我…我也不要他……”
宋凝“我谁都不要！我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宋凝“宋宜春不要我！宋墨也不要我！我不做宋家子了！他们以为我稀罕吗！”
她不安分地挣脱，一手松松地攥着个半空的酒壶，另一只手兀地按空，差点磕到桌角。
宋翰“好好好，不要不要，阿姐慢点，别摔着！”
吓得宋翰心脏一窒。
宋翰“阿姐小心点，不喝了好不好？”
宋凝“不好。”
宋凝“我难受，我要喝……我不高兴，不高兴！”
宋凝“我不高兴！”
难得看到自家姐姐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可惜是在如此情景之下，宋翰抿了抿唇，不知该作何情态。
他喉结滚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撩起她凌乱的发丝，耐心顺着她的酒意，哄道。
宋翰“为什么不高兴呢？”
宋凝“那你呢，你高兴吗？”
宋凝没有回答，只是撑起身子凑到他面前，顶着醉醺醺的眼神歪头瞧着他。
宋凝“你不是我的弟弟，不是母亲的儿子，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你高兴吗？”
宋翰“我……”
宋翰哆嗦着嘴唇，犹豫了好一阵儿，刚要开口，就见眼前人身子一阵晃荡，险些从塌上滑下去。
宋翰“阿姐…”
宋凝“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的。”
“醉鬼”浑然不觉，合着双眼，喃喃自语。
宋凝“你那时候那么小，你又有什么办法…”
似是没想到宋凝会这么说，宋翰微愣，五指不自觉地收拢。
忽然，女人兀地捂住脸颊，呜咽声越来越大，想要忍住，最后却是越搞越糟。
宋凝“都怪宋宜春，因为他的一己之私，毁掉了两个家。”
宋凝“都怪他…”
这个窝囊废明明可以装一辈子，可他偏偏不知好歹，非要撕破脸皮，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害得她娘既失去夫家，也失去母家。
宋凝“我没有家人了…”
房间的蜡烛忽明忽灭，宋翰就静静隐在黑暗中，暗色的衣物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望着趴在案上意识不清的人，半响，终于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
宋翰“阿姐，对不起……”
我也毁了你的家。
宋翰“我真的…没有脸来见你……”
话音刚落，整个身子突然人紧紧抱住，原本被遮挡住的蜡烛此刻也终于映照在脸上，看清了怀中人颤抖的身子。
宋凝“对不起…对不起，那日阿姐不该迁怒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是你对不起我。
宋凝“你也是娘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啊，叫了我和砚堂这么多年阿姐和大哥，无论血缘深浅，你都是我的弟弟啊。”
你不是。
宋凝“我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我怎么可以这么伤人心！”
所以宋翰，你更残忍。
拥抱的力气大得勒人，泪水不断打湿他的肩头。
宋翰“真的吗？我…真的吗阿姐，你不恨我吗？不恨我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可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阿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哥！对不起娘！”
宋翰以为宋凝是醉酒吐真言，高兴和愧疚相互交杂，实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宋凝的眼睛亮的惊人，爱与恨也充斥其中。
宋凝“别这么说，当时的你也还小，也是身不由己。”
宋凝“如果不是他，这些悲剧不会发生，如果不是他干出这种事情，我的弟弟如今也不会处于这么尴尬的处境。”
她抬起朦胧的眼，看清宋翰的眼眶亦是通红，突然笑了一声。
随即用力地捻去对方泪水，更是在提醒自己收敛好心中的恨意。
宋凝“他真的该死，破坏了我们一家人的和平，翰儿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好恨他，他把我们三个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宋凝“我恨死他了，我没有亲人了…”
我也恨死你了。
宋翰“阿姐，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翰“我永远都是你的弟弟，阿姐，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可你已经背叛过我了。
宋凝“真的吗？那你抱抱我。”
她脆弱不安的模样，像是一只随风飘扬的柳枝，轻轻一折，就会死掉一般。
而宋翰也一样，心虚与愧疚如同一根始终绷直的弦，同样随时可以崩塌。
只有宋凝此刻全心全意的依赖，这才堪堪得以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宋翰“好，阿姐不哭，不哭，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收紧手臂，将人完全包裹在怀里，犹豫地靠在她的肩头。
感受到她的回应，像终于找到了支点，紧绷的脊背控制不住地垮下来，沉溺其中也没发觉。
宋翰“阿姐…我是你弟弟…一直都是你的弟弟。”
宋翰“我们是一家人…”
宋翰“是亲人。”
宋凝“是啊，如果没有那件事情就好了…”
宋凝靠在他的耳边，魔怔似的不断重复。
宋翰“没有这件事…”
宋凝“没有这件事就好了，没有这件事…没有…没有宋宜春，没有黎窈娘，没有私生子，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宋凝“都是假的就好了…”
宋凝“假的…假的…我的家才是假的！”
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宋翰“阿姐…”
在宋翰眼中，宋凝就像是被切割了一样痛苦，她说服不了自己，又找不到可以怪的人。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思念、绝望，无处可诉。
她快疯魔了。
宋凝“翰儿…我没有亲人了…”
宋凝“你是无辜的啊！”
宋凝“可我、砚堂、娘亲、还有舅舅他们…我们又何尝不无辜呢？”
宋凝“我该怪谁？我又能怪谁啊…”
宋翰“阿姐…阿姐…哭吧，都发泄出来吧，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你的弟弟。”
他任由她哭着、打着，手臂却是收得更紧了些，在给宋凝一个宣泄口，也是给自己一个安慰。
宋翰“只有我，没人会知道的。”
余下的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陪伴在一旁，听着她哭，由着她闹，直到她完全耗尽了力气，哭骂声逐渐化作细微的抽噎。
宋凝“这个家好恶心！好丑陋！夫妻不像夫妻！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是儿子！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发生在我们身上？！”
宋凝“命运何其不公！”
宋凝“他们怎么不去死…呜…去死……”
宋翰“好…”
他温柔的抚摸着女人的发丝，细细拍着颤抖的背，一下又一下，直至到天明。
宋翰“是啊，命运何其不公…”
阿姐的头发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搞的鬼。
他更不知，如今这副处境，是宋宜春还是自己做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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