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动

世间的事，如风如雨，都是变幻莫测的。就像那飘忽不定的风，不知何时便会改变方向，又似那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何时就会倾盆而下。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万马堂

惨白的晨光，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勉强挤过厚重的窗棂，刺破了聚义厅内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血腥气。

厅堂中央，那张象征着万马堂至高权力的百年乌木巨案，此刻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散落满地的、大小不一的乌黑碎块和尖锐的木刺，如同被巨兽啃噬撕裂后的残骸。在这堆狼藉之上，一个裹着油布、渗出暗红污迹的包裹，如同毒疮般刺眼地搁置着。里面，是马空群的头颅。它被以一种冷酷的“仪式感”，在无人察觉的黎明，悄然送回了他苦心经营、最终也葬送了他的万马堂。

死寂。一种粘稠得令人窒息的死寂。堂下黑压压站满了万马堂的核心人物：各分舵舵主、执事、精锐刀手。人人面色惨白，眼神闪烁，惊惧、猜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蠢动，在低垂的眼帘下疯狂滋长。

一声非人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狂怒的嘶吼猛地撕裂了沉寂！是公孙断！这位马空群最忠心的猛犬，此刻已彻底癫狂。他双目赤红如血，虬结的筋肉在粗布短褂下贲张欲裂，脖颈上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他那柄沉重的九环单刀不再是兵器，而是化作了毁灭意志的延伸！

他根本不是在劈砍，而是在凌迟！凌迟那张已经化为碎片的乌木残骸！沉重的刀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次又一次疯狂地砸落在木块上！每一次重击，都伴随着木屑如黑色的血雨般爆射开来，伴随着他野兽般的咆哮：

“是谁？！——是谁杀了堂主？！——滚出来！滚出来受死啊——！！！”

声音嘶哑破碎，蕴含着焚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悲恸，震得梁上积年的灰尘簌簌而落。

烟尘弥漫，遮蔽了他扭曲的面容，只剩下一个在破碎与毁灭中疯狂舞动的、绝望的剪影。

就在这令人心胆俱裂的狂暴中，一个刻意压得平稳、却字字清晰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响起：

“公孙兄弟，节哀……节哀顺变啊。”

是云在天。他捻着山羊胡，眼神在满地狼藉、暴怒的公孙断以及那个恐怖包裹之间滑过，带着一种深沉的、令人脊背发凉的算计。

“堂主……遭此大难，实乃我万马堂百年未有之殇，我等……无不痛彻心扉。”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大义”，“然！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推举出新堂主，定人心，稳大局，挽狂澜于既倒，方是首要之急！是对堂主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呃啊……"

公孙断劈砍的动作骤然僵住！他猛地从烟尘中起身，赤红的眼珠死死钉在云在天脸上，那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几乎要将对方洞穿！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哧作响，手中的单刀兀自嗡鸣震颤，刀尖缓缓抬起，带着木屑和未干的露水，直指云在天的心口！

“堂主……尸骨未寒！血仇未报！”

公孙断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你云在天……不思追查真凶，不思为堂主雪恨……开口第一件事，便是‘推举新堂主’？！” 他环视一周，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好！好一个‘首要之急’！我看……是有人等不及要坐那把染血的交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