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钟晏安看到这一幕,心中一阵紧惕。祂一脸厌恶地看着那蠕动着的、如同恶魔肢体一般还在寻找下一个目标的肉条,原本就不舒服的胃部此时更是翻江倒海,反胃感更加强烈了。
“看到了……你长得很完美。”离钟晏安约有五六米远的主教猛地转身。尽管他眼睛看不见,但却准确无误地面朝着钟晏安。他的表情似乎像是在笑,可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嘴里的触手不停地抖动着,就像是风中的枯枝,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钟晏安心中充满了惊愕,祂从来没有想到主教动用力量后视力竟然会恢复。
突然,一道黑影带着凛冽的破空声从钟晏安的侧颈处划过。那股强大的力量带起一阵凌厉的风,风刃刮得颈处的肌肤顿时红了一大片,就像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疼痛。
“不会杀了您的,主需要这具身体。”主教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听到主教说这句话时,那根没有完全收回来的触手上像沸腾的开水一般,开始翻涌起一个个紫红的水泡。这些水泡不断地鼓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被恶魔吹起的气球,充满了邪恶与诡异的气息。
“啪!”的一声,水泡破裂开来,裂口处出现一只属于人类的眼睛。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水泡裂开,一只只颜色不同的眼睛出现,它们全都看向钟晏安,眼神中带着一种冷漠的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是否合格,是否如主教所认为的那样完美无缺。
“……”钟晏安和这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对望着,祂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恐怖的恶魔之巢,每一只眼睛都像是恶魔的窥视,令他头皮发麻。
他知道主教是怎么看清楚人的了……
还不如不知道呢,这也太怪恶心人的了。
钟宴安感到一阵麻木。
“呕——”突然,钟晏安忍不住弯腰捂住腹部。
抱歉哈,祂的审美还是没毛病的,请原谅我的无理。
祂实在无法忍受这种令人作呕的景象,那些眼睛、触手还有那股恶臭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胃部的阀门,让他的肠胃开始剧烈地抗议起来。
这是祂第一次出现如此激烈的反应。身处危险之中的钟宴安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劲。
钟晏安缓了缓,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因为干呕而产生的红晕,他抱歉地说道:“抱歉,抱歉,这东西实在太丑太臭了。”
钟宴安口上说着,心里却想着,这可不能怪自己,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忍不住想要呕吐的吧?
“你——”
“哈!别这样看我,你们该庆幸,我不吃东西,吐不出什么秽物。”不然我就算死,也要跑到你面前吐你一身。
钟宴安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看向面前乱颤的球体。
那球体是主教身体变异后的一部分,鼓胀的表面还不断地蠕动着,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里面钻行。
钟晏安抬手拭去嘴角的涎水,祂知道刚才的干呕动作太剧烈了,惹得他胸腔隐隐发痛,就像有一把小锤子在里面胡乱敲打。
好奇怪的感受。
“你长得太恶心了,这是你的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钟晏安一边说着,一边又补充了一句,“哦,也是有一点的,我是被这个肉团丑吐的无辜群众之一。”钟宴安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但表情却依旧因为恶心而有些扭曲。
“你,真是太无礼了!”钟晏安的那句评价明显触怒了勉强还是正常人模样的主教。
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不满,口中喷吐着一些黏液,在诉责着钟晏安的无礼。随着他情绪的波动,他的身形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只见他的身体像是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那些恐怖的肉瘤不断地生长、聚集,最终如山丘大小的肉瘤横在了钟晏安的眼前。肉瘤上还生长着舞动的腕足,这些腕足灵活地挥舞着,像是恶魔的手臂,推动着他那沉重的身躯朝着钟晏安缓缓冲来。
随着他每向前走一步,脚下的地面就像发生了地震一般剧烈晃动,所处的林子也跟着一阵晃动。树叶被震落,在空中由翠绿迅速变为干枯的褐色。
主教看似行动缓慢,只在几息间便冲到钟宴安面前。
那些腕足的灵活程度,与主体的笨重完全不成正比,就像是一群轻盈的舞者在推动一个巨大的铁球。
钟晏安躲避不及,再一次被破土而出的尖刺划伤了胳膊。那尖刺极为锋利,划破他的衣服,撕开他的皮肤,伤口看上去十分狰狞。
然而,诡异的是那条狰狞的伤口流出的根本就不是鲜红的液体,而是泛着金色的光泽。
这是怎么回事?
钟宴安怔怔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这液体祂好像在见过。
是那天回家翻墙时看到的液体。
也就是说,当时碰到手上的不是什么脏东西,而是祂的血液?
独一无二的,让意识体难以置信的属于意识体的血液。
很快金色的血液就停止了溢出。几息之间,伤口就恢复如初,只有破碎的衣袖昭示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确实发生过。
血液也消失殆尽。
这是成为人的第一步吗?钟宴安又想起那天傍晚感受到的心跳,将手附在上面,是真的,不是错觉。
这意味着祂将不再是无所不能的意识体,祂将会有生老病死,体验人间百态。
随后,钟晏安看着眼前这个庞大而恐怖的怪物,拧紧了眉头。祂甩了甩还残留着痛觉的左手,心中明白,想要速战速决是不太可能了。这个怪物如此庞大,力量又如此强大,而且周围的危险无处不在,根本无法轻易靠近它。
“你不是想邀请我去祭坛吗?把后路堵得这么死,我怎么去?”钟晏安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就试试迂回战术。祂知道,这些邪教徒,尤其是像主教这样疯狂的人,一定有他非常在意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是那异教徒祭祀的石坛。
可是很显然,此时的主教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愤怒填满的野兽,只知道这个小不点侮辱了他所信仰的主,至于钟晏安刚才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清。在他的眼中,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亵渎神明的罪人,他必须要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主教身上腥红的山羊眼集中地看着钟晏安,在他的心中,这个“人”已经被他判定为了祭品。
他觉得,这具身体主不一定会喜欢,毕竟如此亵渎神明,所以还是将他作为贡品比较合适。
此时,环顾在钟晏安四周的触手也不再留情面。
之前它们可能还只是试探和威慑,现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赤裸裸的杀机,就像无数把寒光闪闪的剑朝着钟晏安刺来。
钟晏安在被一根肉刺贯穿腹部后,清楚地接收到了主教想要祂死的信息。金色的血液流淌着,又在触碰到触手时快速消散,那根肉刺像是一把燃烧的长枪,炽热而剧痛,穿过祂的身体时带起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好痛啊……怎么能这么痛。’大脑中的神经,相互拉扯着,一刻也难以容忍。
如此情形也来不及钟晏安不容多想,祂左手手心亮起一枚金色繁杂的符交。
符文闪耀着神秘的光芒,光芒中似乎蕴含着古老而强大的力量。祂右手靠近符文,做出拔刀的动作,一柄寒寂萧杀的骨刀出现在他的手中。那骨刀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刀身灰白,像是某种骨头制成。钟晏安轻轻挽了个剑花,神色平静地切断了钉在体内的长刺。
虽然受伤,但祂的眼神依然坚定而明亮,目标明确地冲向异教徒祭祀的石坛。
钟晏安心中想着:“哼!我身上的伤可不是白受的,总得让你们交付点代价吧?这瑕疵必报的反派我是当定了。”
钟晏安微微勾唇冷笑着,手中的骨刀不停地挥舞着,斩开那些挡住他去路的恶心玩意儿。那些触手、肉瘤,在他的骨刀下就像脆弱的水草,纷纷断裂。
随着祂越来越接近石坛,那些阻挡他的触手就变得越发疯狂,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它们扭动得更加剧烈,攻击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看来这东西对你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东西呢。”钟晏安一边战斗,一边想着。
终于,钟晏安站在了将近一人高的祭坛前。
抹了一把溅到脸上腥臭的黏液,那黏液黏糊糊的,就像胶水一样贴在脸上,让祂感到十分不舒服。
钟宴安回头看向主教的眼中满是不怀好意,那眼神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看着陷入陷阱的猎物一般。
就这样,钟晏安拎着骨刀踏上了去往祭坛中心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