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小镇裹得严严实实。五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清冷的街巷中踽踽而行,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医馆。馆内烛火摇曳,映出几人满是尘土与血污的面庞。林武面色惨白,断臂处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已将他半边衣衫染透。医馆的郎中匆匆赶来,手忙脚乱地为他包扎,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些什么,可众人此时满心疲惫,谁也没听清。
待一切处理妥当,五人这才朝着李家缓缓走去。一路上,寂静无声,唯有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到了李家门前,四下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烛光透出。
“应该都已经睡了吧。” 罗暨轻声说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
“是呀,这都大半夜了,人家肯定睡了。咱们还是在附近找一家客栈将就将就吧。” 阮清接口道,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眼中满是无奈。
就在这时,“吱呀” 一声,门缓缓开了,李立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一瞧见门外的五人,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喊道:“哥哥姐姐们,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娘已经睡了,我等了你们好久好久。”
“不好意思,今天遇到了点事儿,回来晚了。” 罗暨走上前,轻轻摸了摸李立的头,脸上挤出一丝歉意的笑。
李立赶忙将门完全打开,侧身让五人进屋。可就在众人跨过门槛的瞬间,他的目光扫到了林武空荡荡的衣袖,顿时吓得小脸煞白,惊叫声脱口而出:“林哥哥,你的手臂怎么了?”
林武此刻双唇紧闭,面色如纸,根本无力回答。阮清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柔声道:“弟弟,别问了,今天已经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李立懂事地点点头,虽满心疑惑,却还是乖乖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五人走进一间屋子,刚一落脚,罗暨便看向徐修,关切地问:“老徐,你现在什么情况?”
徐修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一脸懊悔与沮丧,有气无力地回应:“我现在本源受损严重,恐怕今后得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来恢复了。” 说罢,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音仿佛要把这夜的寂静都给震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徐修此刻所遭受的重创,远比林武失去一条手臂更为沉重,只是旁人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罗哥,我可能要回去了。” 林武突然站起身,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说完便抬脚往门外走去。
“好。” 罗暨张了张嘴,满心无奈,他又怎舍得林武离开,可眼下这情形,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挽留。
“罗哥,林武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所以我还是和他一起走吧,也好护他周全。” 徐修也站起身,声音坚定却又透着几分悲凉。
罗暨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俩的情况都糟透了,你拿什么保证他的安全?没了你们,咱们剩下的人也没法登山了。这样吧,过几天等你们好一些了,咱们一起走。”
阮清在一旁听着,也连忙附和:“对呀,这山那么危险,咱们还是别登了,一起回去吧。”
接下来的几日,小镇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林武和徐修闭门不出,专心养伤,屋内时常传出他们压抑的低吟声。罗暨呢,每日清晨便起身,帮着李立劈柴,那斧头起落间,木屑纷飞,倒也有几分烟火气。阮清则坐在院子里,拿着那本《断凡经》,一字一句地教李立识字念书,暖阳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面。阮萍也没闲着,在院子的一角独自尝试修行练体之路,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可她眼中的坚毅从未消散。
李立觉得,这几日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以往,自家小院总是冷冷清清,如今这般热闹,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然而,人生的苦难总是如影随形,美好的时光也如同昙花一现。眨眼间,四天过去了,林武和徐修的伤势已大有好转,气色也恢复了不少,是时候离开了。
趁着李立外出的当口,罗暨、林武、徐修和阮萍悄然收拾行囊,默默离开了小镇。待李立回到家中,看到院子里只有阮清一人静静地坐在那儿,他的心里 “咯噔” 一下,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尽管满心失落,他还是强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
“弟弟,其他哥哥姐姐们已经离开小镇了。” 阮清率先打破沉默,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忍。
“我知道。” 李立微微仰头,努力不让眼中的泪花滚落,声音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阮清轻声追问。
李立深吸一口气,缓缓低下头,轻声回道:“哥哥姐姐们本来就是山外的人,我知道你们迟早会离开的。”
见李立如此懂事,阮清心中一酸,也不再多劝。她招招手,示意李立坐到自己身旁,又翻开那本《断凡经》,开始了今日的教学。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约莫十几天的光景,李立在阮清的悉心教导下,已然能够基本通读《断凡经》。
一天夜里,月色如水,洒在小院里。阮清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李立,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轻声说道:“弟弟,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过客,不是所有人都能永远相伴。” 说罢,她又不自觉地望向李立娘亲房间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李立闻言,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紧张与不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姐姐,你也要走了吗?”
“是的。” 阮清面无表情,可紧握书卷的手指却微微泛白,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姐姐什么时候走?” 李立激动地站起身,眼眶泛红。
“天色不早了,弟弟快去休息吧。” 阮清别过头,起身快步朝自己房间走去,脚步略显慌乱。
李立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阮清的背影,许久许久。最终,他默默起身,回房休息。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李立便早早起了床。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清的房门,满心期待着她像往常一样出现。可等了许久许久,那扇门始终紧闭。
李立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朝阮清的房间走去。房门半掩着,他轻轻推开,屋内空无一人,所有属于阮清的物品都已不见踪影。显然,她已经悄然离去。
李立缓缓走进房间,目光扫过桌面,只见那本《断凡经》静静躺在那儿,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古朴的光泽。李立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便是阮清为断凡尊者选定的传承者,肩负着一份未知而又沉重的使命。他走上前,轻轻拿起经书,紧紧抱在怀中,望向远方的山峦,眼神中多了几分坚毅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