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常常来城镇里找青耕,所以瘟疫还是蔓延了……”
你将掌心的血印在衣裙上擦净,既已染了瘟疫,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只是,你有些撑不住了,虽说你依旧一双粉瞳还是妖化状态,但是瘟疫愈发蔓延,不断侵蚀着你身体各处,你靠在卓翼宸坐的那方藤椅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都是因为我,我喜爱的人间变成了一片炼狱,我所珍视的朋友,也为我所负累……”
蜚卸了力,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望向墙角挂着的青铜风铃。
“因为青耕可以压抑瘟疫之源,所以白泽神女只能将我们封印在一起,因为我,她永生永世都被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山庄里了,我的存在,就是青耕最大的不幸……”
你闷闷的不做声,像你这么欢脱的性子也难逃世间情爱所带来的悲戚。
你母胎单身二十多年,时常也幻想着拥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但如今看见蜚,你突然觉得自己不堪此重任。
要愿,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在山中生活时,见过那些翱翔在天际的雀鸟,她也本该如此,所以她才怨我,恨我,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救罢了。”
蜚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悄无声息的砸落在地面上,隐进土里消失不见。
你本就心肠软,见不得这等生离死别,蜚这一滴泪,让你本就柔软的心肠又抖了三抖。
蜚再无言,默默摊开手,手心光芒一闪,内丹显形。
“这是我的内丹……”
你抬眼看向蜚,你曾见过冉遗自废内丹而死,蜚说能破解瘟疫,难道是……
你双腿无力,突然迈步将自己闪了一个踉跄,跌跪在蜚的面前。
“姑娘!”
蜚慌忙扶住你,身上的红疹快要蔓延到你的脸颊上,衣衫已经难以遮盖。
蜚看着你,眉宇间尽是愧疚,越发感到无地自容。
“不行……”
你摇摇头,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宛然的笑容。
那抹笑,似是帮蜚开脱,又似乎是在宽慰蜚那愧疚到难以自持的心。
“瘟疫的起源是我,只要我死了,瘟疫自然就能消除……”
你抓着蜚的手腕,死死不松手。
蜚虽瘟疫之源,但并非他有意为之,罪不至死,若能保下他,你也算好事一桩。
更算给世间简单纯粹,用情至深的情爱一份交代。
蜚看向青耕的眼神中满是不舍,令你心焦。
“唯独求你,不要杀她,不要降罪于她,若是青耕不在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没有人会记得我了……”
你攥住蜚手腕的力度又大了一分,力道之大,在蜚的手腕上都留下了红痕。
“让我试试,倘若实在没办法,你再死也不迟。”
你的手止不住的发抖,浑身滚烫的气息一寸一寸刺激着蜚的内心。
卓翼宸早已昏睡过去,若再不想到破解之法,怕是他也时日无多。
你踉跄着将赵远舟和蜚推出门去,白玖起身扶你,却连带自己被你关在了门外。
墙角的青铜风铃被风吹落在地,兀的发出一声响。
软榻上,青耕听到青铜风铃落地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
“蜚呢?”
青耕从软榻上起身,茫然地看着你。
“在外面,但是能不能让他活,全看你了。”
你终于不再强撑,虚弱的靠坐在软榻旁,目光看向昏睡的卓翼宸。
“什么意思?”
青耕皱眉,额间卓翼宸留下的冰夷血再次起了烧灼之感。
“他要自废内丹消除瘟疫,若是你我皆无策,那他就只能死。”
你起身,将你外披的斗篷盖在卓翼宸身上,他身上滚烫,气息微弱,再也不是那气宇轩昂的小卓大人。
“就算蜚自废内丹,也解不了瘟疫……”
什么?!
你一顿,看向青耕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瘟疫……无解……”
青耕落寞的眼神让你不得不接受这个糟糕的现实。
不可能,一定有办法。
倘若瘟疫无解,卓翼宸就会死,卓翼宸要是死了,缉妖司就会群龙无首。
绝不可能!
屋外,一阵风吹来,枯叶飞舞,吹走了蜚身上的破败披风,披风下的他,变成了一个容貌俊朗的年轻人。
“我是灾厄之兽,不配活在人间,身为灾厄,我没得选……”
蜚缩在墙角,他那颗青绿色的内丹成为照亮墙角唯一的光。
“她不想你死。”
赵远舟靠在石柱上,你用法术封了门,他强攻不得,只能焦心的守在外面。
看着蜚,他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你想让他活,你连性命都赌上了,他需得帮你这个忙。
“谁?”
蜚木讷的看着赵远舟。
“你说是谁,无论是青耕,亦或是她。”
蜚心里明了,墙角那抹青绿色的光渐渐隐了下去。
屋内,你抽出卓翼宸腰间的双刃短刀握在了手里。
霎时间,一股血腥气弥漫开来。
“你做什么?!”
青耕看你将血收集在容器里,顿时心生疑惑。
你没做声,将白玖制作的避疫药丸放在青耕手里。
“我刚做妖不久,不懂得怎么炼制丹药,不知你能不能将这药丸和我的血炼成丹药,兴许有用。”
赵远舟不知,你已大致猜到你的血不同寻常,与青耕争斗之时,你唇边流下的血被你蹭到含到了嘴里去,就那一刻,你突然周身妖力大增,竟斗过了青耕。
你不免又想起了在日晷里,你“哭”活了早已死透的乘黄。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无非是不自知罢了。
你将血递到青耕手里,事到如今,你只祈求你的血没有被疫病所污染,若能救苍生,怎么不算大功一件。
这可不比你敲一天木鱼来的有用。
青耕虽心存疑惑,但也催动法术,按你说的,将你的血和白玖的药丸融在了一起。
青耕摊开手,你毫不犹豫的取了药丸塞进嘴里。
“哎!”
青耕想拦你,但你手速实在太快,还没等她说话就将药丸吞进了肚。
“没事,应该药不死我。”
你拍了拍胸口,青耕这药丸做的属实有些大了,卡在你喉咙里,险些没吞下去。
这要是卡住,还真不见得有人会海姆立克急救法。
你与青耕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屋内屋外,寂静的吓人。
“白玖不好了!神女大人和裴大人她……”
英磊急切的声音划破夜幕传进院内。
英磊背着文潇急匆匆的冲进院内,乘黄搀扶着裴思婧同离仑跟着后面。
“你们怎么在外面?”
英磊搀扶着文潇靠墙坐下,夜里凉风习习,赵远舟这等大妖竟在这里干等着。
“她在里面找破解瘟疫的办法,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赵远舟看向烛火照亮的屋内,方才细微的血腥气传进他的鼻腔,不出意外,你已经知道你的血非同小可,正在毫不吝啬的放血炼药呢。
赵远舟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的脾气,当属他摸得最透彻。
英磊想去推门,可这门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使力,愣是纹丝不动。
“没用的,她长本事了,施了法术,只要她不开,我们谁也进不去。”
英磊收了力,他鼻子灵得很,微弱的血腥气他也闻得见。
他又得给你煮大枣补血了。
“没想到,我们最终的结局竟然是病死。”
文潇看着手背上的红疹,幽幽叹了口气。
“但至少死在一起,也算圆满。”
赵远舟抬头看向天上的星星笑了笑。
“要是和你死在一起,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乘黄开口打趣,目光瞥向缩在角落里的蜚,与初代神女良久的记忆不自觉又飘回了脑海里。
蜚似是探查到了乘黄的目光,眼睛里一瞬间恐惧与愧疚掺杂在一起,他不自觉又把头埋的低低的,却没想逃跑。
乘黄移开眼,心中虽感慨万分,却唯独没有仇恨,许是与你待久了,那份仇恨被磨灭的已不见光亮了。
“你不是大妖吗,堂堂不死之身,要是也被瘟疫弄死,岂不是太窝囊了。”
文潇看向赵远舟,赵远舟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瞥向亮着烛火的屋内。
“我应该死不了,但一直这样半死不活地病着,好像更惨吧。”
“成了!”
屋内烛火猛地一闪,透过窗户,屋内烛火映出的残影看起来雀跃的不行。
屋门突然被打开,你像只刚出笼的鸟儿般撒了欢的跑出来。
“快吃快吃!”
你把药丸一人一颗塞进他们手里,手上的伤口已经被青耕包扎好,却隐隐约约往外洇着血。
赵远舟攥紧手里的药丸,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你。
“你们看,我好了!小卓大人也好了!有用的,快吃!”
你撩起衣袖,自证般的将胳膊一次次的举到他们面前,顺带连蜚也没落下。
“你看,好了,你可以不用死了。”
你白若凝脂的手臂在蜚的面前晃来晃去,你一次又一次的警醒着蜚,告诫他即便是灾厄之兽,也该有活下去的权利。
蜚将你的衣袖轻轻放下,掌心缠着的白纱无疑在告诉他,方才窗边飘出的血腥气,来自于你。
众人看着你,默不作声,闷闷的吞下了你给的药丸。
只有英磊,背着身,也不看你,肩膀不停的抖着,你了然一笑。
“你们买两斤大枣给我补补就好啦!”
你虽失了血,却乐的不行,蹦蹦跳跳的,衣裙翻飞,像只花蝴蝶。
只不过,你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让赵远舟郁闷的不行。
此时,青耕迈着步子从屋里出来,蜚连忙起身上前相迎。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青耕看向众人,表情黯然。
“你也是受狰蛊惑,不过,现在没关系啦。”
不知何时你褪去了妖的样子,一双深棕色的眸子一眨一眨的看着青耕,你仿佛全然不记得方才药性太强,冲的你口喷鲜血的场景。
这是你和青耕之间的秘密,她答应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其实在瘟疫蔓延之初,我已经开始研究瘟疫的药方,若成功了,或许我们就有出去的机会,因为这样就算蜚再传染瘟疫,也有药可医,他无需再寂寞一人,也可以交更多的朋友,只可惜我一直没有成功……”
蜚看向青耕,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成功了,蜚不必再寂寞一人,你也是。”
你自作主张的将两人的手搭在一起,你笑的明艳,像初春绽开的花。
见你如此行径,赵远舟满脸错愕。
先前他表明心意的时候,你那一脸懵懂,原来全是装的!
你心里跟明镜似的,比天上那盘子大的月亮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