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加湿器喷出的白雾在台灯暖光里缓慢升腾。
桑意然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在随意刷抖音,膝盖抵着茶几边沿。
茶几上摆着半杯凉透的薰衣草茶,杯口还沾着余小枝的润唇膏印子。
"桑桑……"
余小枝的声音从沙发角落传来,闷闷的像是从棉被里钻出来的。
“嗯。”他抬头看她。
余小枝窝在沙发的一角,抱着一个粉红色的抱枕,珊瑚绒睡衣领口歪斜着露出半截纤细的锁骨,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显得格外柔弱。
“桑桑,过来一下……”她的声音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来了。"桑意然立即把手机往裤兜一塞,起身时的动作惊得墙角的猫爬架上的"早餐"尾巴尖抖了抖。
他走到沙发旁,坐在蜷缩在沙发里的余小枝身边,手指勾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怎么了?”
“桑桑,今天我很不开心,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次《小王子》的故事?”
“当然可以啦,宝贝,”桑意然眉头微微蹙起,“不过,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开心?”
余小枝轻轻摇头,“没发生任何事,就是心情不好,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好吧。今晚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桑意然知道,余小枝因为有焦虑症,有时会无缘无故心情不好,这种时候,她常会要求自己给她讲《小王子》。次数多了,仿佛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他从捧着书读,到现在几乎能背出来。
桑意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讲故事可以,但是宝贝你身体不好,我很担心你,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憋在心里,知道吗?”
余小枝乖乖点头:“好。”
桑意然朝她笑了笑,清清嗓子:“今天想听《小王子》哪段?玫瑰园还是看日落?"
"从头讲。"余小枝把脸往抱枕里埋得更深,声音依然湿漉漉的。
桑意然摸到她缩在毯子下的脚,她的脚很冰。他皱眉,干脆把她连人带毯子整个捞起来裹进怀里。他的后背靠着沙发坐垫,把她的双脚夹在自己大腿中间捂着:"你的毛袜子呢,怎么没穿着?"
"洗了还没干,"余小枝把鼻尖贴在他颈窝,闻到须后水混着陌生的香味,"你身上很香。"
"今天下午拍杂志封面,头发的定型水"他扯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卫衣,把她脚盖上,"先说好,听20分钟得喝一杯姜茶。"
“嗯。”
床头柜的电子钟跳成21:47,加湿器喷出的雾气在台灯光晕里织成薄纱。
桑意然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腕:"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
余小枝的脚趾在他腿间动了动,突然插话:"你六岁时是不是总被女生扯辫子?我看过你幼儿园的毕业照,头发长得能扎小辫子。"
桑意然无奈笑了笑:"我小时候长得像女孩,又经常生病,家里人听了老人的话,怕我长不大,把我当女孩养"他捏她耳垂,"都是迷信。我上小学以后,学校要求男生都短发,就没再搞了。"
他声情并茂地讲着故事,时不时还会模仿里面的角色说话,逗得余小枝笑眯眯地看着他,抱着抱枕,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讲到蟒蛇吞大象时,余小枝忽然伸出手,指尖在他腹部画圈:"这里像不像沙漠里的月亮山?"
桑意然抓住她捣乱的手:“别逗我,不然今晚谁也睡不好。”
枝枝乖乖地不再动,她的发顶蹭到他下巴,洗发水的柚子香味不停地撩拨他的神经。
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漏进来,在墙纸上晕开模糊的光斑。
讲到玫瑰的刺时,她的眼睛慢慢合上,呼吸变得绵长。桑桑放轻声音,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放松,手指却还揪着他的衣角。
"......后来小王子一天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但还是不疾不徐地讲着,"每次看到晚霞,我就会想起......"
余小枝动了动,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鼻翼随着呼吸轻轻翕动。桑意然僵着身体等了三分钟,确认她是真睡着了,才小心翼翼托着她后脑勺往下挪。
沙发垫发出细微的弹簧声,余小枝在睡梦里往他怀里钻了钻。桑意然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不敢动,直到胳膊开始发麻,才慢慢抽出被她压住的手臂。
凌晨01:06。
浴室的水声刚停,床上传来布料摩擦声,余小枝抱着被子坐起来,头发乱得像被台风刮过的鸟窝:"桑桑?"
"这儿呢。"桑桑顶着满头湿发从浴室里探出头,毛巾擦过耳垂滴下的冰凉水珠,"怎么醒了?"
“我……我还以为你走了。”
桑桑的心一下子软得不行,连忙道:“怎么会呢,我不走,你放心睡吧。”
“好。”
桑意然快速吹干头发,轻手轻脚躺到床上,枝枝却睁开了眼睛。
“宝贝,还是睡不着吗?”
枝枝闭上眼,不吭声,眉头微微地蹙着。
“我再给你讲一段《小王子》好吗?”
枝枝不答话,只是伸出手帮他裹好被子,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
桑桑在她发顶轻轻落下一吻,继续讲《小王子》的故事。
月光混着路灯的光淌进来,在木地板上画出菱形的光斑。
“……最后啊,小王子回到了他的星球,他和他的玫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电子钟跳到02:19时,余小枝终于睡踏实了。桑意然缓慢抽出发麻的手臂,摸黑找到掉在床底的手机。
他点开购物软件搜索"抗焦虑香薰",收藏夹里还躺着上个月买的星空灯。退出前他顺手清了清浏览记录——上次被她发现搜索"如何照顾焦虑症患者",结果她大哭了一场。
"早餐"跳上床尾,尾巴扫过他的脚背,桑意然朝它“嘘”了一声,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耳边听见余小枝含糊的哼唧。
他转过头,安静地看着她熟睡的侧颜,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Good night, my rose.
楼下的便利店亮着24小时的灯牌,夜班店员正往微波炉里放饭团,玻璃窗上的雾气凝成水珠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