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职流程推进得很快,也很平静。
钱羽交接得极其细致,文档清晰明了,所有待办事项、关键节点、联系人信息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确保接手的人能无缝衔接。
她甚至主动多留了几天,手把手地带新人熟悉工作。
这期间,桑意然正忙于一个重要的新项目宣发,行程密集得如同打仗。
他偶尔会在休息间隙,看到钱羽安静而高效地处理着各种事务,或者在指导新人。
他会像往常一样随口说一句:“小羽,那个文件……” 或者 “小羽,帮我问问XX时间……”
钱羽会立刻回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纯粹的职业化和平静:“好的,桑老师,马上处理。” 或者 “已经确认好了,稍后发您邮箱。”
她的目光不再在他身上有任何多余的停留,仿佛他只是她众多工作任务中的一个普通对象。
她的存在,变得透明而边界清晰。
桑意然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他太忙了,他的世界里充满了聚光灯、剧本、通告,以及他心爱的余小枝。
一个助理的离职,对他波澜壮阔的人生而言,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小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甚至没有特意抽出时间,像对某些合作很久的伙伴那样,说几句感谢或道别的话。
只是在林姐随口告知他“小羽要离职了,家里有事”时,他正低头飞快地回着余小枝的信息,闻言只是抬了下眼皮,随口应了一句:“哦,知道了。交接好就行。” 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然后,他的注意力又迅速回到了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笑意。
钱羽站在不远处,刚好听到了这句轻描淡写的“知道了”。
那一刻,她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扑”地一声彻底熄灭了。没有难过,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看,这就是现实。她的离开,对他而言,无关痛痒。
他甚至连她离开的真正原因都不会过问。
毕竟,每天都有无数人涌入又离开他的世界,一个助理,又算得了什么呢?
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如同恒河沙数。
而他喜欢谁,全世界都知道。
她离职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雨丝。她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里面装着她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一个用了很久的马克杯,几本工作笔记,一个护颈枕。
没有合影,没有纪念品,没有一丝一毫与他相关的痕迹。
手续已经全部办完。她站在公司楼下大厅的玻璃幕墙后,最后一次望向外面。
雨幕中,那辆熟悉的黑色保姆车正缓缓驶来,停在大门口。
司机撑开伞,桑意然利落地从后座下车。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身姿挺拔,即使在这样阴郁的天气里,依旧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微微低头,似乎在跟车里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然后才大步流星地走进大楼,带进一阵微凉的风雨气息。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玻璃幕墙后那个抱着纸箱、默默伫立的身影。
他的目光径直掠过她所在的位置,投向电梯的方向,步履不停。
助理陈哥和几个工作人员立刻迎了上去,簇拥着他,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
他的世界,依旧在高速运转,不会为任何人的离开而暂停一秒……或许,除了那个“枝枝”。
钱羽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旋即,她也转身,推开了通往另一侧出口的玻璃门。
雨丝立刻扑打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寒意。她没有撑伞,双手抱着纸箱,走进了寒冷的雨幕中。
街角的咖啡店亮着温暖的黄光。她走进去,点了一杯最普通的热美式。
咖啡很快就做好,温热的纸杯捧在手里,驱散了一些寒意。她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无意识地投向窗外。
就在这时,那辆黑色的保姆车再次启动,缓缓驶离公司门口,汇入湿漉漉的车流中。车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模糊的光带。
钱羽捧着那杯渐渐失去温度的咖啡,痴痴地望着那两道熟悉的光带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一直蔓延到心底。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水面倒映出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晕。
她没有哭,她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心底,在那个无人知晓、也永远不会再有人踏足的角落,她对着那已经看不见的车影,对着那个她曾经仰望如星辰、如今却已咫尺天涯的男人,轻声地、无比郑重地说了一句:桑意然,再见。
没有前缀,没有后缀。
没有“我喜欢过你”,没有“祝你幸福”,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她没有资格怨怼,只有一句简单的告别。
这句“再见”,是对这份无望暗恋的终结,是对自己过去一年心路历程的埋葬,也是对她那段注定没有“以后”的幻梦,画下的一个安静而体面的句号。
雨还在下,敲打着咖啡店的玻璃窗,发出细碎的声响。
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映照着北京这座辉煌的城市。
钱羽将杯子里已经彻底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抱着她小小的纸箱,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幕之中,走向了没有他的、属于自己的,真实的以后。

作者:这篇《这么远,那么近》真的……心有点痛。相比被偏爱着的枝枝,爱而不得的钱羽,才更接近我的真实心态。
至于桑桑到底知不知道钱羽的心意……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就像钱羽自己说的:喜欢他的人太多了。而他喜欢谁,全世界都知道。
以及……《这么远,那么近》是一首歌的名字,张国荣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