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面的雾气模糊了小饭馆的玻璃窗,苏瑶捧着碗喝了两口,指尖终于有了暖意。林宇看着她把葱花挑出来——和十年前一样,她总说葱花像“没长开的草”,此刻这个小动作却让他心头一软,悄悄把自己碗里的葱花也夹了出去。
“刚才老梁发消息,说金属牌背面有刻痕。”林宇拿出手机,点开老梁发来的照片。模糊的像素里,能看到编号“三年级二班”下面,藏着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0704 19:30 后山榕树下。
苏瑶的筷子顿在半空,眼神骤然清明:“这是……我当年记家访时间的方式。0704是7月4日,我失踪那天,本来要去后山榕树下给留守儿童阿明送新课本。”
林宇的心跳猛地加速:“赵宏说你昏迷时护住了半张毒枭名单,会不会……名单就藏在课本里?”
话音刚落,苏瑶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被烧得残缺的纸页,上面隐约能辨认出“榕”“货”“三”几个字,边缘还粘着片干枯的榕树叶。
“是赵宏的同伙。”苏瑶指尖冰凉,“他们知道我醒了,在逼我记起更多。”
林宇立刻给老周发消息:“查这个号码的基站位置,顺便调十年前7月4日支教点后山的卫星图。”他抬头看向苏瑶,“别怕,我们现在就去后山,你慢慢想,不急。”
支教点早已荒废,断墙上还留着苏瑶当年画的黑板报,“知识改变命运”几个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后山的榕树却长得更茂盛了,气根垂下来像绿色的帘子,遮住了树下的泥土。
“就是这里。”苏瑶蹲下身,指尖抚过树根处的泥土,“我记得阿明说,榕树洞里能藏秘密,他的玻璃珠总埋在这儿。”
林宇戴上手套,小心地拨开浮土。没挖多久,金属探测器就发出了“滴滴”声——不是课本,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和他找到父亲日记的那个款式一模一样。
打开铁盒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里面没有名单,只有一本被白蚁蛀了一半的教案,夹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苏瑶站在三年级二班的学生中间,笑得眉眼弯弯,而第一排最左边的小男孩,脖子上挂着个眼熟的银锁——和赵宏被捕时搜出的那枚,花纹完全一致。
“阿明……”苏瑶的声音发颤,“他是赵宏的侄子,当年父母被毒贩害死,寄养在支教点附近的亲戚家。”
林宇突然想起赵宏那句“你的复活是更大的献祭”,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会不会……他们当年不是冲你去的,是冲阿明?他知道毒贩的秘密,你只是碰巧撞破了。”
苏瑶猛地翻到教案最后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阿明说,叔叔(赵宏)总在榕树下埋‘会发光的石头’,不让他告诉别人。”
“会发光的石头……”林宇的瞳孔骤缩,“是新型毒品‘萤火虫’的伪装!十年前缉毒队查获过一批,外观就像荧光石,后来因为线索中断,主犯一直没抓到。”
这时老周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急促:“林宇,查到了!那个陌生号码来自市第一医院,赵宏的弟弟赵强就在那儿住院——他是十年前‘萤火虫’案的漏网之鱼,三个月前刚从缅甸潜回来,腿被打断了。”
苏瑶突然按住太阳穴,脸色发白:“我想起来了……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赵强拿着铁锹挖榕树,阿明哭着拽他的裤腿,喊‘别埋我叔叔的石头’……然后有人从背后打晕了我。”
林宇握紧她的手,铁盒里的教案突然掉出半张纸,上面是苏瑶的字迹:“名单在阿明的银锁里,他说这是妈妈留给他的‘护身符’。”
远处传来警笛声,林宇抬头看向榕树浓密的枝叶间,阳光漏下来像细碎的金币。他突然明白,所谓神谕,不过是善良种下的伏笔——苏瑶当年保护的不仅是名单,更是那个孩子心里最后的光。
“我们去医院找赵强。”林宇把铁盒放进证物袋,“顺便……查清楚阿明现在在哪。”
苏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眼神里再无迷茫:“我记得阿明的银锁内侧,刻着他妈妈的名字。”她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就像这榕树,根扎得深,再大的风雨也吹不倒。”
警笛声越来越近,林宇看着苏瑶走向警车的背影,突然想起火葬场那道温和的声音。或许神从不存在,存在的是每个普通人心里,不愿向黑暗低头的勇气——比如十年前冲进火场的苏瑶,比如此刻握着证据走向真相的他们。
铁盒里的合影被阳光照得发亮,照片上的孩子们笑得无忧无虑。林宇轻轻合上证物袋,仿佛握住了一整个夏天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