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树开花的瞬间,说书人手中的青竹杖裂开了。飘落的花瓣穿过茶楼木窗,落在听客们肩头化作星砂。有个扎羊角辫的女童伸手去接,砂粒却在掌心凝成小剑形状。
"后来呢?剑仙爷爷打败坏人了吗?"
“打败了吗?”
女童的提问引得满堂哄笑。说书人摩挲着空荡的右袖,檐角铜铃忽然无风自动。他望着逐渐消散的星砂,独眼里泛起青铜光泽:"不知,就连小老儿也想知道结局啊。"
十万光年外的虚空深处,秋平凡的知觉正在苏醒。他成为覆盖三千世界的青铜脉络,能同时看到青州剑修弃剑务农,蓬莱仙子褪去羽衣,漠洲黄沙里长出第一株绿芽。当天道尸骸彻底消散时,七十二洞天最后的灵力汇成细雨,洗去了所有修士额间的道印。
“咚——”
晨钟惊起山雀,刚还俗的玄霄子正在清扫石阶。他忽然顿住扫帚,望着掌纹里淡去的剑茧发怔。山门外跑来嬉闹的孩童,腰间木剑刻着"镇狱"二字,剑穗是优昙婆罗花的干枝。
"小施主,这木剑从何得来?"
"梦里有个独臂大叔教的!"孩童比划着不成章的剑式,"他说这招叫'无劫'!"
玄霄子仰天大笑,笑出了两行清泪。当年镇守的噬魂剑狱,此刻正传来樵夫山歌。他不知那处绝地已化作药田,素问仙子布衣荆钗,正在教农妇辨认止血草。
秋平凡的意识掠过星海时,在某个边陲小镇稍作停留。铁匠铺里新婚的夫妇,女子眉心朱砂痣鲜红欲滴,男子打铁时总习惯性转腕——那是惊鸿剑法收势的余韵。当孕妇轻抚隆起的腹部时,胎儿周身流转的金红光晕,与十万年前青铜棺中的魔胎如出一辙。
虚空突然传来波动。秋平凡看见青溟从星砂中重塑身形,她腕间的青铜铃已换成药锄:"这般结局,你可后悔?"
“可...后悔?”
无数声音在青铜脉络里回响。漠洲牧羊人即兴吟唱的长诗,东海渔夫网中的青铜残片,书院学童笔下的《无劫剑赋》...秋平凡将这些声息织成星光,投向正在坍塌的寒域圣殿。
最后一任寒域教主摘下骷髅面具,露出与庄青年轻时别无二致的面容。他望着涌入殿内的星光大笑三声,将权杖抛入熔岩:"十万年血债,竟还清了。"
星砂暴雨下了整整七日。当雨停时,渔民在滩涂发现块奇石,石上天然纹路恰是《无劫剑谱》。最年长的老者眯眼细看,惊觉那纹路与三十年前陨落的镇狱剑碑如出一辙。
秋平凡的意识开始涣散。他最后望向茶楼,说书人正用竹杖在青砖上勾画星图。女童突然指着西方惊叫,众人循声望去,见暮色里有人负剑独行,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是什么剑法呀?"女童扒着窗棂追问。
说书人敲响醒木,惊飞了梁间燕雀:
"这最后一式,叫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