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的青铜花瓣飘到第七个春秋时,阿满在树洞里发现了柄木剑。剑身纹路与树皮裂痕严丝合缝,握住的刹那,十万星河倒灌入梦——他看见独臂樵夫在月下与自己对弈,棋盘落子声竟是剑刃相击的清音。
“当——”
素问药庐前的风铃无风自动。已能蹒跚走路的阿劫松开母亲衣角,踮脚去够柜顶的青铜匣。匣盖开启时,星砂凝成三尺青锋,剑柄缠着褪色的朱砂链。
"娘亲,这上面写着'人间'呢。"
海浪突然定格成玉雕。素问望着剑脊浮动的金纹,恍惚见故人负手立于浪尖。渔村外传来悠远钟声,当年玄天剑宗的山门石阶上,还俗弟子们正用镇狱剑碑的碎石铺路。
庄青的竹杖在青州城头刻下最后一道痕。裂纹顺着城墙蔓延,所过之处砖石剥落,露出内里青铜色的树芯。顽童们追逐着星砂跑过街巷,他们手中的纸鸢线,正是十万年前断裂的因果。
"差不多了。"
庄青对虚空轻笑。竹杖点地时,七十二洞天旧址同时绽放优昙婆罗,花蕊中站着十万个秋平凡的虚影。他们或挥锄或执笔,剑意藏在麦浪起伏间,隐于书页翻动声里。
蓬莱仙州的雾虹突然收束成桥。青溟提着药锄走过桥面,每步都踏碎个轮回泡影。当她来到银杏树下,阿满手中的木剑突然化作星流,裹着男孩冲向九霄。
"此式名为铸剑。"
虚空中的声音惊起三千飞鸟。阿满在云端看见青铜巨树开满朱砂花,每朵花蕊都坐着个挥剑的自己。当他坠落时,怀里的木剑重若千钧——剑格处睁开的新眸,倒映着正在药庐前习剑的阿劫。
玄霄子说书的茶楼突然坍塌。瓦砾间升起块无字碑,碑文在月光下显形时,正是当年通天碑的笔迹。醉醺醺的说书人用醒木敲击碑面,震出的星砂凝成三十六洞天舆图。
"今日收场讲个新篇。"
他独眼望向东海,"话说有对兄妹,哥哥的剑能斩晨露为星,妹妹的针可缝暮色成河..."
阿劫突然刺出完美的一式惊鸿。剑尖挑起的不是水珠,而是凝成冰晶的时光碎片。素问的朱砂链应声而断,链珠坠地成阵,阵眼浮现秋平凡最后的剑意虚影。
"时辰到了。"
虚影轻触女童眉心。蓬莱三十六岛轰然抬升,岛基竟是十万柄青铜剑组成的莲台。青溟的药锄在莲心处凿出泉眼,涌出的不是泉水,是混着星砂的永恒光阴。
庄青的竹杖终于彻底裂开。青竹碎片落地生根,长成横跨三州的青铜桥。桥头石碑上,阿满刻下的"人间"二字正慢慢变化,待最后一笔成形时,化作"无剑"。
当第一片银杏叶落在青铜桥上,东海尽头的天空撕开裂缝。秋平凡的声音同时响彻三千世界:
"诸君,且听龙吟——"
牧童的柳笛吹出剑啸,渔娘的织机编就剑阵,稚童的沙堡垒成剑冢。十万道凡尘剑气冲霄而起,在云端拼成完整的镇狱天诛剑,又于日出时分碎作金霞,温柔地落满人间。
素问推开药庐窗扉时,晨露恰好从阿劫的剑尖坠落。露珠里的青铜光晕中,依稀可见独臂樵夫在对岸山崖挥斧,每道劈痕都是未写完的剑诀。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