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划过地铁站的玻璃顶棚，黎东源数着扶梯上的人流。当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出现时，他手中的热可可差点洒出来。
庄如皎的黑色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珍珠蝴蝶胸针，与他袖口的白鹿袖扣在雨幕中交相辉映，黎东源喉结动了动。
“黎哥，等很久了吗？”庄如皎收伞时溅起的水珠落在两人之间。“天气预报说变就变，幸好没有淋湿。”
“我也是刚到。”黎东源撒谎，实际上已经在这里徘徊了四十分钟。“没淋湿就好。”黎东源递过热可可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庄如皎的手腕，两人同时红了耳尖。
海洋馆的玻璃穹顶将雨声过滤成温柔的白噪音。黎东源始终走在庄如皎的左侧，用身体为庄如皎挡住偶尔窜入的冷风。
海豚表演厅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黎东源却注意到庄如皎第三次揉耳朵。当驯养师邀请观众互动时，他突然起身：“要不要去后排？”
他们猫着腰退场时，前排小男孩挥舞的荧光棒差点戳到庄如皎的眼睛。
黎东源迅速抬手格挡，塑料棒“啪”地打在他腕骨上。后来坐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他掏出口袋里的薄荷糖，剥开糖纸的动作牵扯到红肿的手腕。
“你没事吧？其实你能躲开的。”庄如皎含着清凉的糖，担心地看着黎东源，声音比海豚的鸣叫还轻。
“没事，我知道。”他笑着转动腕表盖住伤痕，“但我不想赌万一。”
下午三点二十分，白鲸馆人不多。
庄如皎趴在玻璃上呵出的白雾，与白鲸喷出的水汽交融在一起。黎东源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独居养成的社交距离感正在一点点崩塌。
当白鲸突然贴近玻璃时，庄如皎惊呼着后退，正好撞进黎东源准备好的臂弯。
“小心点儿，庄如皎。”黎东源的声音有些发紧。
“谢谢。”庄如皎的耳尖染上淡淡的粉色，像初绽的樱花。
“听说白鲸的叫声能治愈人心。”黎东源突然凑近她耳畔。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庄如皎缩了缩脖子：“骗人，明明吵得......”
话音未落，白鲸突然对着他们的方向发出空灵的鸣叫。粼粼水光中，黎东源借着人群的遮挡，飞快地吻了吻庄如皎发烫的耳垂。
“现在信了？”黎东源得逞的笑眼比阳光更晃人。
庄如皎害羞地捂住了脸，从手掌上缝隙里露出一点点眼睛，小声地说“黎东源…你干嘛呀。”
黎东源只是勾起嘴角，没有说话。
海底隧道的光线像被水稀释过的月光。
庄如皎走在前面，圆头小皮鞋敲在玻璃地面上，声音清脆得像某种深海鱼类吐泡泡。
黎东源落后半步，目光从她垂落的黑发滑到后腰那道优雅的弧线——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珍珠发卡，在幽蓝的光里若隐若现。
一群银鳞鲳鱼突然从头顶游过，庄如皎"啊"地轻呼一声，仰起脸。
黎东源摸出手机，关掉快门声。取景框里，她的睫毛盛着碎钻般的光点，嘴角微微翘起，黑色裙摆被鱼群的影子染成流动的星河。
他按下快门时，一条魔鬼鱼正巧从她身后掠过，宛如为她披上透明的翼。
“小心台阶。”黎东源伸手虚扶，却只碰到她扬起的发丝。
庄如皎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外侧，用身体隔开了拥挤的人流。
她刚要说话，一条锤头鲨从侧面游来，吓得她本能地后退半步。黎东源的风衣腰带扫过她的手背，带着温暖的触感。
“它不会撞破玻璃的。”黎东源低声笑，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据说这里的亚克力板有半米厚。”
庄如皎松了口气，忽然注意到他左肩洇湿了一片，伞明明足够大。
休息区的长椅上，黎东源买了两支海豚形状的冰淇淋。
“化了。”庄如皎皱眉，看着滴到手上的奶油。
“别动。”黎东源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掉庄如皎指尖的黏腻，动作小心得像对待什么易碎品。
庄如皎低头看黎东源熟练包扎的样子，突然想起那些深夜自习室里，他指节上缠着的创可贴。
“黎东源。”庄如皎小声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受伤？”
黎东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打球摔的，做题磨的，还有……”他顿了顿，抬眼看她，“想一个人的时候，不小心划的。”
庄如皎听到之后心跳漏了一拍。
纪念品商店的灯光太亮，庄如皎眯着眼挑钥匙扣。黎东源站在她身后半步，影子刚好为她挡住刺眼的射灯。
“你喜欢哪个？”黎东源问。
庄如皎指向白鲸玩偶，却在看到价签时收回手。
黎东源假装研究海豚模型，余光却看见她偷偷用手机拍了张玩偶的照片——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是刚才海洋馆玻璃隧道里偷拍的侧脸。
离馆时雨势变大，黎东源撑开伞，庄如皎突然发现他整个右肩都湿透了。原来这一路，伞始终倾斜向她这边。
“等等黎东源。”庄如皎拽住黎东源的风衣袖子，从包里掏出那枚白鲸钥匙扣——不知何时买的，“给你的。”
黎东源怔住，钥匙扣在他掌心泛着莹白的光。雨声忽然变得很远，他听见自己说：“其实我拍了你的照片。”
手机相册里，二十一张全是她。在海豚池边弯腰的，对着企鹅发呆的，被水母荧光映亮侧脸的。最后一张是五分钟前拍的，她低头挑纪念品的背影，黑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像深海里偶然浮现的珍珠。
庄如皎望着照片，突然伸手拂去他睫毛上将落未落的一滴雨。
“下次……”她的声音比水母游动还轻，“可以不用静音。”
雨幕深处，白鲸的歌声正通过管道隐隐传来。黎东源的风衣下摆擦过她的裙边，两片潮湿的衣料悄悄缠在一起，像两尾终于相遇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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