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日不将这大殿擦拭得熠熠生辉，你就别想安稳地闭上眼睛！”

管事姑姑的声音陡然炸响，犹如一道雷鸣横贯殿堂。她的嗓音在空旷的建筑内反复回荡，每一声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人的脊梁骨上，让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

我跪伏在地上，双膝早已酸麻不堪，可身体却仍机械般地挥舞着手中的布巾。日头渐渐西斜，天光透过高窗洒进来，光线也变得黯淡而无力。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黏腻的感觉让我愈发难受。胃里空荡荡的，偶尔传来一阵抽痛，仿佛在无声抗议着被忽视的午餐。

管事姑姑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每一次扫视都像是在寻找猎物。当那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我感觉后背陡然一凉，心神骤紧。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咬紧牙关继续用力擦拭，心中默默祈祷她能早些满意离去。

终于，她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大殿门口，厚重的木门合上的刹那，“吱呀”一声低沉绵长，仿佛宣告了一场风暴的结束。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下来，肩膀也随之垮下几分。

“蕴儿，快吃点东西吧。”月夕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脚步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什么。她手中捧着一个粗布包裹的温热包子，声音柔得像春风拂面。“趁热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我接过包子，二话不说便狼吞虎咽起来，“呜呜呜……太好吃了！”嘴里塞满了食物，连说话都含糊不清。咀嚼的动作显得急切而笨拙，仿佛怕下一秒它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夕儿，谢谢你！”我含混地说道，嘴角还沾着一点馅料，用手一抹，却弄了个满脸都是。

月夕见状，忍不住抿嘴轻笑，伸手替我擦去脸上的油渍，动作温柔得让人心头一颤。“傻蕴儿，不需道谢。该说谢谢的是我，若非因为你，我恐怕早已……”她的话突然哽咽住了，眼眶微微泛红，“若非因为你，我恐怕早已在这深寺之中寻了短见。”

“夕儿，别这么说。”我连忙抬起头，嘴里还塞满了未嚼完的包子，囫囵吞枣般咽下去，才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月夕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那光芒如同黑暗中的一盏灯，点燃了某种不可动摇的信念。“蕴儿，我们永远是彼此的依靠！”

“嗯。”我点了点头，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觉得酸涩难忍，说不出更多的话。

自三年前我们相识以来，彼此便形影不离，互为支撑。在这座冰冷的寺庙里，她是唯一温暖的存在。

“那进元没有再骚扰你了吧？”我低声问道，声音压得很低，唯恐被人听见。

“他已经收敛了许多。”月夕答道，语气看似平静，但眉间仍隐匿着一丝抹不去的忧愁。

“那就好。”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可心底却依旧沉甸甸的。

进元，这位静灵寺的掌事太监，权势滔天，统揽一切大小事务。在这远离皇城的皇家寺院中，他更像是一位独裁者，无人能够制约于他。除了皇室成员偶尔前来祈福，这里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里。

月夕因家境贫寒而被送至此地，她天生丽质，性情温顺，却也因此成了进元垂涎的目标。不甘受辱的月夕屡次反抗，却被他变本加厉地欺凌，身心俱疲。那段不见天日的日子里，她曾想过以死解脱。恰好我路过，见到她悲痛欲绝的模样，上前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了解真相后，我对她的遭遇深感同情，决心助她脱离苦海。

为了救月夕，我不得不动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段——调配毒药。我精心制作了一种毒性温和却令人痛苦难当的药物，并将解药牢牢握在手中。随后让月夕设法让进元服下。只要解药在我手中，他便不敢再轻易放肆。

然而进元并非易与之辈，尽管中计，他仍然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操控月夕。为了彻底让她摆脱控制，我不得不与进元正面交锋。

“他若敢取我性命，他的毒便永无解药。他将日日受毒药折磨。”我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进元果然无法对我下手，却又怎会轻易放过我？于是，他将我从藏珍阁调至前殿辛者库，这里的劳作远比藏珍阁繁重百倍，艰辛得令人难以承受。再加上那位凶神恶煞般的掌事姑姑，日子更加难过。

“蕴儿，你后悔救了我吗？”月夕轻声问道，声音颤抖得像秋夜里的露珠，带着几分脆弱。

“我从未后悔，夕儿。”我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这并非你的错，你才是受难者。该后悔的是进元。我们的反抗，是为了保护自己，我们没有错。”

月夕闻言，眼眶再次湿润，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蕴儿，有你在真好。”

“当然有我，咱们可是同命相连呢！”我拍了拍胸脯，故作轻松地笑道，可眼底却藏着一抹深深的疲惫。

夜色渐浓，大殿内外一片寂静，唯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清晰得仿佛能划破这沉重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