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温府的书房里烛火摇曳，映得阿爹的眉目愈发深沉。他坐在檀木案前，指尖轻轻敲击着一封烫金奏折，半晌才开口。
“蕴儿，明日入宫的旨意已下，你可准备好了？”
我站在案前，低眉顺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女儿明白。”
阿爹抬眸看我，目光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复杂。他沉默片刻，忽而长叹一声，起身走到我面前，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我的肩。
“这些年……是阿爹对不住你。”
我微微一怔，抬眸看他。
“当年你坠崖失踪，我和你阿娘几乎疯了，派人搜遍了整个山崖，却只找到你破碎的衣裳……”他的声音低哑，似是被过往的痛楚哽住，“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抿唇不语。那段记忆于我而言，仍是一片空白。
“后来得知你在静灵寺，阿爹本想立刻接你回来，可……”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可那时朝局不稳，温家树大招风，若贸然接你回府，只怕会引来祸端。”
我静静听着，心口却莫名发闷。
“如今你既已归家，阿爹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他握紧我的肩，语气忽而郑重，“但蕴儿，你要记住——你不仅是温家的女儿，更是温家的棋子。”
棋子？
我指尖一颤，抬眸看他。
“皇上对你……或许另有所图。”阿爹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如炬，“但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你的身后是整个温家。”
烛火在他眸中跳动，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谋算。
“入宫后，谨言慎行，但若有人欺你——”他微微眯眼，“不必忍让。”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阿爹陌生又熟悉。那个在静灵寺接我回家时满眼慈爱的父亲，此刻却像一位运筹帷幄的权臣，将我和温家的命运牢牢绑在一起。
“女儿……明白了。”我低声应道。
他点点头，似是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我转身退出书房，夜风拂过脸颊，带起一丝凉意。抬头望去，月色依旧清冷，而明日之后，我的命运，便再不由己。
夜色如水，温府的庭院里浮动着淡淡的桂花香。我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任微风吹拂我的脸颊。
“阿姐。”
温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望去，见他手持一柄长剑，立于月下。夜风拂过他的衣袂，少年身姿挺拔如松，眉目间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柔软。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我起身看向他，轻声问道。
他笑了笑，走到我身旁坐下，剑横放于膝上。“听闻阿姐明日便要入宫了，心里有些不舍，想再陪陪你。”
我垂眸，不禁拽紧了衣袖，发出一声低沉的颤音。“不过是入宫罢了，又不是见不着了。”
“那不一样。”他忽然站起身，抽出长剑，“阿姐，你会弹琴吗？”
弹琴。好熟悉，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琴谱。
温辰叫下人抬上一架古琴来。
“阿姐，弹一曲吧。”
我还未来得及回应，他已跃至庭院中央。我抚琴，拨动琴弦，清脆的琴音响起，而他剑光如雪，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他的身姿矫健如游龙，剑锋所过之处，落叶无声碎裂。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颤。
一曲终了，他收剑而立，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目光却灼灼地望向我。
“阿姐，你弹的真好。”
我一笑，指尖重新抚上琴弦，低声道：“我再为你弹一曲。”
琴音再起，温辰并未继续舞剑，而是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少年锋利的轮廓。他的目光落在我指尖，又缓缓上移，最终停在我脸上。
那眼神太过专注，竟让我心头一跳。
“阿姐……”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若你不愿入宫，我可以——”
“阿辰。”我打断他，指尖微微用力，琴音戛然而止。“别说傻话。”
他沉默片刻，忽而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是啊，我在说什么呢。”
夜风拂过，带起一阵凉意。
如若不是今夜，我竟不知自己精通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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