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暖融融地泼洒在吏部员外郎白府后花园的抄手游廊上。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簌簌飘落,缀在青石板地上,也拂过廊下慵懒打盹的一只雪白长毛狮子猫身上。
白无忧穿着一身杏子黄的春衫,裙摆绣着几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她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只被阳光晒得几乎融化的猫儿“雪团”,指尖夹着一根逗猫草,在它湿漉漉的鼻尖前轻轻晃动。
“雪球,醒醒呀,看这是什么?”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软,杏眼里盛满了狡黠的笑意。
雪团的胡须抖了抖,眼皮懒洋洋地掀开一条缝,那逗猫草的影子在它金色的瞳仁里晃悠。就在它似乎终于被勾起了兴致,伸爪欲扑的瞬间——
“咳。”
一声清冷的咳嗽自身后响起,并不响,却带着一种穿透春日暖阳的凉意。
白无忧手一抖,逗猫草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回头,只见游廊转角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着靛青色直裰的青年。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俊,只是眉眼间凝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疏淡,正是她那位常年在外、甚少归家的三哥,白鹤行。
他手里捧着几卷书,目光淡淡扫过白无忧和她指尖的逗猫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只对着雪团道:“小东西贪懒,扰了你的清静?”这话听着像对猫说,那冷淡的眼神却分明落在白无忧身上。
白无忧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像被阳光晒化的糖人又猛地冻住。她对这个三哥一向有些莫名的怵意。他比她年长五岁,自记事起便总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周身仿佛自带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此刻被他这样看着,她只觉得指尖那点逗弄雪团的轻松惬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抓包的窘迫和疏离感。
她慌忙站直身体,下意识地将逗猫草藏到身后,微微垂首,声音低了几分:“三哥……你回来了。” 称呼出口,才觉生硬。
白鹤行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目光在她局促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嗯。父亲可在书房?”
“父亲……应是去了衙门。”白无忧答得有些磕绊。
雪球似是不像小主人那样畏惧三哥,跳下青石板台阶,走到白鹤行的脚边轻轻蹭他。
“嗯。”又是一声简短的回应。白鹤行不再多言,抱着书卷,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衣袂带起一丝微凉的风,留下廊下一片骤然冷却的安静和呆立原地的白无忧。雪团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变化,懒懒地“喵”了一声,翻个身,用屁股对着她,继续晒它的太阳。
“哼,雪球你倒是不怕三哥,看到容貌姣好的人儿就上去贴贴”
白无忧看着三哥消失在月洞门后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心头那点被惊扰的微澜很快又被明媚的春阳熨平。罢了,三哥一向如此,她早已习惯。她重新蹲下,将逗猫草伸到雪团面前,小声嘟囔:“还是你好,雪团,懒点就懒点,至少不会冷着脸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