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墨玉砚静静地躺在锦盒中,幽深的光泽仿佛能吸走周遭所有的光线。
白无忧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砚身,触感细腻,却让她指尖微微发麻,如同触碰的不是一方砚台,而是烧红的烙铁。
小满在一旁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小姐从早晨起就魂不守舍,脸色白得像纸,眼神里藏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惊惶和沉重。
此刻捧着这方价值不菲的砚台,非但没有半点送礼的喜色,反而像是捧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
“小姐…您…真要现在去吗?”小满忍不住小声问道,“要不等您精神好些再去?或者…奴婢替您送去?”
“不。”白无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和羞耻都压下去,然后猛地合上了锦盒的盖子。
“我自己去。” 逃避没有用,系统的惩罚如同悬顶之剑。
昨夜那一个时辰的绝对黑暗,让她刻骨铭心地明白,抗拒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她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赴死。
每一步踏在通往听竹轩的回廊上,都像是踩在刀尖。春日暖阳洒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
听竹轩院外高耸的院墙,此刻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昨夜听到“夜鸦”低语的那堵墙,透着森然的寒气。
终于,她停在了听竹轩紧闭的院门前。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抬起沉重的手臂,轻轻叩响了门环。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在寂静的院落外响起,却如同重锤敲在白无忧的心上。
门很快被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沉静的小厮打开。“三小姐?”小厮显然有些意外,这位三小姐平日里几乎从未来过听竹轩。
“我…我来找三哥。”白无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有…有样东西给他。”
小厮没有多问,侧身让开:“三少爷在书房,三小姐请随我来。”
听竹轩内果然如其名,修竹掩映,清幽雅致,却也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寂。
白无忧跟在小厮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心跳如擂鼓。
书房的门开着,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书案后的白鹤行。
他依旧穿着惯常的靛青色直裰,侧对着门口,手中握着一卷书。
窗外竹影婆娑,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添几分疏离。他似乎沉浸书中,对门口的动静恍若未觉。
小厮通报了一声:“少爷,三小姐来了。”
白鹤行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投向门口。
当看清来人是白无忧时,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清晰地掠过一丝讶异。
这讶异并非惊喜,而是一种纯粹的、对于“不速之客”的意外审视。
他的目光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