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色破晓,曙光初照,缕缕微光轻柔地透过淡薄的云层,洒落在大地上,为帝京城的三月镀上了一层暖金。此时的帝京城,处处桃枝摇曳,嫣红的花瓣在微风中簌簌飘落,仿若春日里一场绮丽的花雨,弥漫着蓬勃的生机与馥郁的芬芳。
傅道孤自小生长于那终年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不夜府,习惯了冰原的凛冽与孤寂。故而初至这温暖和煦、繁花似锦的长明宫时,只觉周身的一切都显得那般陌生而不适应。举目四望,只见宫阙之内满目琳琅,处处皆是金玉堆砌而成的奢华景致,那一颗颗圆润硕大、光彩夺目的珍珠,随意置于角落,其价值竟抵得上不夜府一户寻常人家半生的辛勤劳作所得,这般悬殊的差距,令他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波澜。
侍从们恭敬地引领着他,缓缓步入那宏伟壮丽的无极殿内。殿内雕梁画栋,金漆勾勒出的飞龙张牙舞爪,琉璃铸就的凤凰振翅欲飞,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沿着那九重洁白的玉阶拾级而上,尽头处端坐着二圣。那是他多年来素未谋面的父皇与母后,岁月在他们的面容上刻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陌生感在傅道孤心间油然而生。然而,这久别重逢的初次相见,没有想象中的亲昵拉手与衷肠互诉,有的只是在庄重肃穆的氛围中,他默默无言地向双亲行那三路九叩的大礼,以遵循这森严繁复的皇家礼节。在这帝王之家,血脉亲情仿佛也被这厚重的规矩礼仪所压抑,难以自然流露。
“儿臣不孝,多年漂泊于不夜府,未能于父皇母后身旁朝夕侍奉,恪尽子女之责,儿臣甘愿领受责罚。”待大礼已成,傅道孤挺直身躯,朗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坚定与沉稳。
傅天纵凝视着台下那身姿清瘦的少年,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他深知,孩子这些年在那极寒之地定然历经了诸多磨难与困苦,而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那仙师看似轻飘飘却又沉重无比的批命之语。愧疚之意在他心底悄然蔓延,听闻傅道孤的请罪之言,他眼眶微热,忙不迭地示意身旁的内官将其扶起,语气温柔道:“孩子,休要这般妄言,你隐居不夜府乃是为了我大越的国运,朕与你母后又怎会怪罪于你?”
吕绛亦是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目光中满是慈爱与疼惜,轻声抚慰道:“回来便好,这些年家中上下皆对你挂念有加。”
傅道孤心中暗自哂笑,所谓的“大家”,除了母后偶尔寄来的家书,还能有谁会真正在意他这个被视为不祥之人的存在?或许他真的客死异乡,于这繁华帝京而言,也不过如微尘飘落,无人问津罢了。然而,他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副纯善温顺的模样,既然这父慈子孝、舐犊情深的戏码是众人所喜闻乐见的,那他便配合着好生演绎一番又何妨。
于是,傅道孤乖巧地扮演起了那个久别父母、满心欢喜的稚嫩孩童,对于神皇那略显生硬和不熟练的嘘寒问暖之语,皆一一从容应答。而神后望着眼前懂事乖巧的儿子,泪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转,内心深处的愧疚之感愈发浓烈。
为了向世人昭示这位皇次子的归来,帝后二人精心筹备,为傅道孤举办了一场盛大奢华的接风宴。宴会上,珍馐美馔罗列,丝竹管弦齐鸣,一片繁华热闹之景。傅道孤坦然自若地坐在席间,坦然迎接着那些或明或暗、或善意或恶意的打量目光,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明白,如今这看似平静的宫廷湖面,即将因他的到来而掀起惊涛骇浪。如今神皇已有五子成年,各方势力围绕着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局势本就错综复杂、混沌不清。而他这个嫡长子的突然回归,无疑是一颗投入池中的巨石,使得原本就不平静的争储池水愈发浑浊不堪。
傅道孤受康王悉心教养多年,所图所谋岂是仅仅做一个平凡无奇的皇子?他心中有着更为深远的谋划与抱负。
“皇次子道孤,品行忠义,坚守气节,才质出众,今册封为晋王。东君幼女崔氏,温婉端柔,恪守礼仪,容貌似玉,特命为晋王妃,钦此!”
两道圣旨接连宣读,内官宣旨之时甚至未及喘息,转瞬之间,傅道孤便完成了身份的华丽转变,从一个根基未稳的皇子一跃成为手握食邑千户的王爷,且与权倾朝野的四族之首崔氏结下了姻亲之缘,这般恩宠与殊荣,引得席间众人暗自揣测神皇的深意,亦让不少人对傅道孤的未来之路充满了警惕与忌惮。
“儿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道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的女声在旁响起。傅道孤微微侧目望去,只见一位容色娇艳、气质高贵的少女与他并肩而跪,神色间透着几分倔强与不甘,却又在这庄重场合下极力隐忍。彼时的傅道孤尚未料到,这位在众人眼中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将会在日后与他的命运紧密交织,彼此缠斗不休,历经无数风雨波澜,几乎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而这一切,都不过是这宫廷权谋棋局中的一步又一步暗潮涌动的布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