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信

山风裹挟着花香掠过发梢，蓝璃月突然停下脚步，蹲在溪边仔细端详着水面倒影。四岁的少年已能稳稳握住毛笔临摹家规，此刻却被溪底游动的红鲤勾了魂。"妹妹快看！"他伸手要抱跌跌撞撞跑来的幼妹，宽大的靛蓝袖口险些沾湿溪水。

蓝忘机快步上前托住小女孩的手肘，玄色抹额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莫要靠近水边。"他声音清冷，却蹲下身捡起两枚鹅卵石，轻轻抛入水中。涟漪荡开时，红鲤受惊四散，引得两个孩子拍手大笑。蓝思追从包袱里取出帕子，细心擦去蓝璃月指尖的水渍，蓝景仪则在一旁扮鬼脸逗弄着小姑娘。

姚南枝倚在蓝曦臣怀中，望着眼前这幅画面眼眶微热。蓝曦臣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在想什么？"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腰间新绣的并蒂莲香囊，那是她特意为他生辰准备的礼物。

"想起初见时，你也是这样温柔。"姚南枝轻声道，鬓边的山茶随着话语轻颤。蓝曦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那株歪脖子槐树依然挺立，只是当年的小树苗如今已能遮出大片树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姚南枝还是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总爱把沾着露水的野花塞进他掌心。

"父亲！"蓝璃月的呼喊打断了思绪。小家伙举着沾满泥土的双手，掌心躺着颗圆润的鹅卵石，"送给妹妹！"他认真地将石头放在妹妹手心，又转头看向蓝忘机，"小叔叔，这个可以打水漂吗？"

蓝忘机微微颔首，接过鹅卵石示范。修长手指轻扬，石子在水面上连跳七下才沉入溪底。蓝璃月惊呼着拍手，缠着要学，妹妹则晃着小胳膊要抱。蓝曦臣笑着将女儿抱起，让她坐在肩头："当心摔着。"温热的呼吸扫过女儿发顶，惹得她咯咯直笑。

暮色渐浓时，蓝启仁拄着竹杖寻来。老人望着在溪边嬉闹的孙辈，灰白长须在风中轻扬："该回了。"他嘴上训斥，却从袖中掏出两个糖人，一个是腾云驾雾的小仙鹤，一个是抱着莲花的胖娃娃。

蓝璃月举着糖人蹦到祖父跟前："祖父最好了！"小家伙啃了口糖人，糖丝牵得老长。蓝启仁抬手替他擦掉嘴角的糖渍，苍老的脸上满是笑意："明日该练大字了。"说罢却又往他兜里塞了块桂花糕。

夜深人静，姚南枝在回廊晾晒新采的野花。蓝曦臣从身后环住她，下颌轻轻蹭着她发顶："明日带你去看样东西。"他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第三个孩子。月光透过花枝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第二日清晨，蓝曦臣带着妻儿来到后山最高处。云雾缭绕间，漫山遍野的野花竞相开放，红的像火，粉的像霞。蓝璃月牵着妹妹的手在花丛中奔跑，发间银铃与妹妹的笑声交织成曲。蓝忘机立在不远处，白衣被山风吹起，手中握着支刚折的野菊。

"喜欢吗？"蓝曦臣将野菊别在姚南枝发间，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姚南枝望着眼前的一切，泪水模糊了双眼。曾经那个偷偷在槐树下相见的少年，如今已能为她撑起一片天；而那个总爱把野花藏在书里的小姑娘，也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山风掠过，漫山遍野的野花轻轻摇曳。蓝璃月突然采下一大束花，跑到父母跟前："送给爹爹和娘亲！"妹妹也跟着学，采了朵最大的花递给蓝忘机。蓝忘机望着手中的花，玄色抹额下的目光第一次这般柔和。

蓝启仁拄杖站在石阶上，望着这幅天伦之景，苍老的脸上满是欣慰。云深不知处的故事，就像这永不凋零的花朵，在岁月的长河里，绽放出更加绚烂的光彩。而这份由野花串联起的情缘，也将伴随着孩子们的成长，继续书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