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信

漫山遍野的花香中，蓝璃月攥着母亲鬓边的野花，咿咿呀呀地摇晃着小身子。蓝曦臣握住儿子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掰开被揉皱的花瓣，温声道：“璃月莫要弄疼了花儿。”小家伙却突然咯咯笑着，将沾满露水的花瓣往父亲唇边送，惹得姚南枝也跟着弯了眉眼。

蓝忘机望着兄长眼底溢出的笑意，不自觉握紧了剑柄。记忆里那个总在藏书阁伏案的少年宗主，此刻竟被儿子闹得鬓发微乱，却依旧耐心地将花瓣别回姚南枝发间。“当心着凉。”蓝忘机罕见地主动开口，目光扫过姚南枝单薄的衣袖，又默默将落在石阶上的外袍拾起。

蓝启仁拄着竹杖走近，苍老的指节轻叩栗树树干：“胡闹！”斥责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却惊不散众人脸上的笑意。老人望着孙儿亮晶晶的眼睛，终究还是从袖中掏出块桂花糕，“下不为例。”蓝璃月立刻松开父亲，挥舞着小手去够糕点，口水沾湿了靛蓝衣襟。

“叔父，让我来吧。”蓝曦臣接过桂花糕，掰成小块喂进儿子嘴里，修长手指还不忘擦掉孩子嘴角的碎屑。姚南枝见状也蹲下身，用帕子替蓝璃月整理歪掉的银铃发绳。蓝忘机立在一旁，看兄长与长嫂默契的模样，忽觉山间的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待暮色四合，蓝思追与蓝景仪奉命来接小师叔祖回房。蓝璃月却死死抱住父亲的脖颈不肯撒手，小身子扭来扭去，发间银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明日再陪璃月玩，可好？”蓝曦臣轻拍儿子后背，目光却看向姚南枝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深夜，姚南枝被胎动惊醒，身旁的蓝曦臣立刻睁开眼：“可是不舒服？”他起身点亮烛火，暖黄的光晕里，温柔地将妻子揽入怀中，掌心覆上她起伏的腹部。“小家伙又在闹了。”姚南枝笑着将他的手按在胎动处，“定是随了璃月，调皮得很。”

蓝曦臣低头吻去她额间薄汗，声音低沉而缱绻：“等他出生，便让忘机教他抚琴，思追教他读书……”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琴声。两人相视一笑——是蓝忘机在隔壁院落练琴，《清心音》的曲调里，竟藏着几分罕见的柔和。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当新生婴儿的啼哭响彻云深不知处，蓝曦臣抱着裹在素白襁褓里的女儿，眼眶泛红：“南枝，你看，是个小仙子。”姚南枝虚弱地靠在床头，望着丈夫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转头看向立在门边的蓝忘机：“忘机，也来看看你的小侄女。”

蓝忘机缓步上前，玄色抹额下的目光第一次这般无措。他低头凝视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见孩子突然攥住他的指尖，呼吸都滞了一瞬。“像你小时候。”蓝曦臣笑着说，“总是这般爱抓东西。”蓝忘机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抽回手，将怀里抱着的玉坠放在婴儿枕边——那是他特意寻来的平安符。

时光飞逝，转眼两个孩子已能满地跑。春日的云深不知处，漫山野花盛放。蓝璃月追着蝴蝶跑在最前面，发间银铃清脆作响；妹妹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蓝思追与蓝景仪一前一后护着，蓝忘机则负手走在最后，目光时刻留意着孩子们的动向。

“慢些跑！”姚南枝的声音传来，她提着裙摆追来，鬓边山茶被风吹得轻轻摇晃。蓝曦臣从身后环住她，掌心贴着她的腰：“当心别累着。”他的目光越过妻子肩头，望向远处嬉闹的儿女——蓝璃月正将采来的野花插在妹妹发间，而蓝忘机立在阳光下，白衣被风吹起，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蓝启仁拄杖站在青石阶上，望着这幅天伦之景，苍老的脸上满是欣慰。山风拂过，漫山遍野的野花轻轻摇曳，将这份温柔与爱意，酿成永恒的花信。而云深不知处的故事，也将如这永不凋零的花朵，在岁月的长河里，绽放出更加绚烂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