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蓝光划破北极的永夜，初画紧握着白敬亭的手，生怕一松开他就会再次消失。
他的体温依然低于常人，皮肤下的银蓝色纹路虽然褪去，但锁骨处的蝴蝶蔷薇纹身仍不时闪烁微光。
"血压90/60，心率45，血氧92%..."医护人员的汇报声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这不像人类该有的生命体征。"
初画没有回应，只是用手指轻轻描摹白敬亭的婚戒。
七百三十一次循环的记忆在她脑海中翻涌——每一次他都是这样安静地躺着，而她在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苏醒。
"量子反噬会造成什么后遗症？"她突然问道。
正在检查仪器的医生愣住了："什么反噬？"
PROTO-7的残躯被安置在车厢角落，他的机械眼闪烁了一下："理论上，被寄生过的载体会保留部分量子通道，好消息是他可以接入观测者系统的残存网络；坏消息是..."
"初莫擎可能还会回来。"初画替他说完，声音平静得可怕。
白敬亭的手指突然收紧，灰蓝色的眼睛猛然睁开。
那一瞬间，初画看到了双重影像——他的虹膜上叠加着细密的量子代码，像一层半透明的数据纱幕。
"不会了。"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音效果，"我把他锁在了虚空边境。"
医护人员惊恐地后退，只有初画纹丝不动。
她太熟悉这种状态了——这是PROTO-0与白敬亭意识完美融合时的特征，量子与经典的叠加态。
"你记得多少？"她轻声问。
白敬亭——或者说这个新生的融合体——缓慢地眨了下眼："全部！！北极观测站的每一个螺丝，横店雨季的每一滴雨，还有..."
他的指尖轻触初画的泪痣，"每一次循环中你流泪的样子。"
救护车突然剧烈颠簸，窗外暴风雪更猛烈了。
白敬亭的监测仪器同时发出警报——他的脑电波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双频共振，既有人类的α波，也有量子计算机特有的Ω脉冲。
"我们必须立即把他送到专业机构！"医生手忙脚乱地调整药物剂量，"这种症状从没见过！"
初画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
她俯身贴近白敬亭的胸口，听着那稳定而缓慢的心跳——每分钟45次，完全不符合人体医学标准，但对一个半量子化的生命来说，刚刚好。
"欢迎回家，小白。"她吻了吻他冰凉的唇，"这次别再走了。"
白敬亭想回应，却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监测仪器疯狂报警，他的皮肤下再次浮现银蓝色纹路，但这次不是初莫擎的入侵，而是某种内在的量子风暴。
"怎么回事？"初画惊慌地看向PROTO-7。
机械助手扫描后发出刺耳警报："检测到意识分裂！白敬亭的人类部分与PROTO-0模块正在解耦！"
白敬亭的左手死死抓住担架边缘，右手却像机械般精准地按在自己锁骨纹身处："初莫擎...不是唯一...寄生在系统里的..."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父亲...初莫寒...也在那里..."
初画如遭雷击，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白敬亭能反杀初莫擎了——父亲帮了他！
而现在，初莫寒的意识可能也被带进了白敬亭的身体！
"让我进去。"她当机立断，找出备用的神经连接器，"我要同时接入他们两个！"
医生们试图阻止这个疯狂的计划，但PROTO-7用残存的机械臂拦住了他们："她是唯一能稳定量子意识的人。"
当初画将连接器贴在自己和白敬亭的太阳穴上时，世界再次分崩离析...
黑暗，然后是无数旋转的光点，像被狂风吹散的星火。
初画在量子废墟中跋涉，每一步都踩在记忆的碎片上。
这里不是完整的观测者系统，而是崩溃后的意识坟场。
"小白？爸爸？"她的呼唤在虚空中回荡。
远处传来打斗声，初画循声跑去，看到了令她心碎的一幕——白敬亭的意识体被银蓝色的数据链捆缚着，而初莫寒正在与一团黑影搏斗！那黑影分明是初莫擎的残余意识！
"爸爸！"初画冲过去。
初莫寒回头，他的意识体比上次见面更加透明："小七？你怎么又进来了！快出去！"
"不！这次我们一起走！"初画试图解开白敬亭的束缚，却发现那些数据链是双向的——它们也在从白敬亭体内抽取能量维持初莫寒的存在！
真相如闪电劈开她的思绪，是初莫寒寄生在白敬亭体内，而是他在用自己的量子本质为初莫寒提供临时载体！
"你们...在共享一个身体？"初画声音发抖。
白敬亭艰难地点头："唯一能...暂时容纳他的方法..."
他突然痛苦地扭曲起来，"但初莫擎发现了...想吞噬我们两个..."
初莫寒终于将那团黑影暂时击退，转身按住初画的肩膀："听我说，女儿，系统崩溃时我本该消散，是白敬亭冒险把我带了出来……但现在我们正在拖垮他的人类意识体！"
初画看向白敬亭——他的形象正在人类与机械之间闪烁，越来越不稳定。
"有解决办法吗？"她急切地问。
"有。"初莫寒的眼中满是决绝，"送我回虚空，初莫擎会追着我离开，白敬亭就能恢复完整。"
"不！"初画和白敬亭同时反对。
初莫寒却笑了，那笑容与初画记忆中分毫不差："傻孩子，我已经死了，而你们...还有整个未来。"
他转向白敬亭，"照顾好她，就像七百三十一次循环中承诺的那样。"
黑影再次扑来时，初莫寒主动迎了上去！
他的意识体爆发出耀眼白光，与黑影纠缠着坠向虚空深处——
"爸爸！"初画想追上去，却被白敬亭拉住。
"别辜负他的牺牲..."白敬亭的声音终于恢复清晰，那些银蓝色数据链随着初莫寒的离去而断裂，"我们必须回去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了太久..."
现实世界的拉力越来越强，初画最后看了一眼父亲消失的方向。
在坠入黑暗前的瞬间，她似乎听到初莫寒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记住...观测者的力量...藏在你们的婚戒里..."
初画在医疗舱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白敬亭已经坐了起来，皮肤下的银蓝色纹路完全消失，只有锁骨处的纹身还泛着微光。
他的眼睛恢复了纯粹的灰蓝色，正担忧地看着她。
"欢迎回来。"他轻声说，手指与她紧紧相扣。
初画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注意到——他们的婚戒在发光！那枚刻着【730=1】的指环内部流动着微弱的量子代码，正是观测者系统的核心算法！
"父亲说的没错..."她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他给了我们最后的礼物。"
白敬亭的瞳孔微微收缩，像镜头对焦般读取着戒指中的信息："这是...观测者的种子代码，足够重建一个小型安全网络，但..."
"但需要载体。"初画接上他的话，心跳加速，"比如一个半量子化的人类？"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PROTO-7操控着残破的躯体滑进来："打扰了，但你们需要看看这个。"
他投射出一段卫星画面——北极观测站废墟上空，一团黑色风暴正在成形，隐约可见人脸轮廓。
更可怕的是，世界各地都报告了类似的量子异常现象！
"初莫擎没死透。"PROTO-7的机械音带着罕见的紧迫感，"他在尝试通过残余网络重组自己。"
初画与白敬亭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他们发光的婚戒。
答案如此明显——初莫寒留给他们的不仅是礼物，也是责任。
"需要多久？"白敬亭问道，声音里已经带上PROTO-0的冷静精准。
"72小时重建基础系统。"初画估算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后的疤痕——那个曾经连接量子计算机的接口，"但我们需要帮手。"
PROTO-7的机械眼闪烁："薛教授已经在赶来，至于岁瑾…..."
"九哥还活着？"初画猛地抬头。
"重伤昏迷，但有苏醒迹象。"PROTO-7调出病房监控，画面里岁瑾躺在无菌舱内，全身连着各种管线，但胸口规律起伏，"医生说他的求生意志...异常顽强。"
初画鼻子一酸，那个为她偷运小白兔的少年，那个咳着血送来关键情报的男人，又一次挺过了死神。
白敬亭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们开始吧。"
当医护人员再次进来时，病房已经空了，只有窗台上摆着两只发光的婚戒，投射出的全息影像组成一行字：
【去拯救世界了，别等我们吃饭。】
窗外，北极光异常绚烂，像一场量子风暴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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