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沥青包裹着初画，她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医疗舱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心电图上的线条越来越平缓。
"电击准备！200焦耳！"
电流穿透胸膛的瞬间，初画在黑暗中看到了光——不是医疗舱刺眼的白光，而是一抹幽蓝，像北极观测站废墟中闪烁的量子余晖。
那光芒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轮廓，修长挺拔，锁骨处有锁链纹身在发光。
"小白...？"她无声地呼唤。
那轮廓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她的额头。
一股奇异的暖流涌入初画的意识，她突然想起了七百三十一次循环中的某个片段——白敬亭抱着中弹的她穿过枪林弹雨，在她耳边说："在第七百次循环里，你也这样躺在我怀里，但那次我没能救活你。"
记忆如潮水涌来，每一个白敬亭为她而死的瞬间，每一次循环中他不曾放弃的坚持。
而现在，她竟然想主动放弃？
"不..."初画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医生惊愕的表情。
"心跳恢复！血压回升！"护士惊呼。
初画剧烈喘息着，视线扫过医疗舱，落在不远处盖着白布的遗体上。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挣扎着坐起来："那不是他！"
医生按住她的肩膀："初画小姐，请您冷静——"
"那不是白敬亭！"初画声音嘶哑却坚定，"他的意识还在量子场里徘徊，我能感觉到！"
医护人员交换着困惑的眼神，就在这时，PROTO-7的残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检测到异常量子波动！源头在——"
他的机械眼转向观测站废墟中央，"遗体存放处！"
初画不顾阻拦拔掉输液管，踉跄着冲向那具盖着白布的遗体。
当她颤抖着掀开白布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那根本不是白敬亭！而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穿着初莫擎的实验服，面部已经无法辨认，但左手无名指上的家族戒指清晰可见。
"这...怎么可能？"初画后退半步，"我们明明看到初莫擎在控制台前..."
PROTO-7的机械眼急速闪烁："除非...那只是个全息投影，真正的初莫擎早就死了，他的意识一直寄生在观测者系统里！"
一阵刺骨的寒意爬上初画的脊背，如果遗体是初莫擎的，那么白敬亭在哪里？
"扫描整个区域！"她命令道，"寻找任何生命迹象！"
医疗团队迅速行动起来，便携式生命探测器覆盖了观测站废墟的每个角落。
初画拖着伤腿在瓦砾中搜寻，每一块翻开的碎片都让她的心沉得更深。
"初画小姐！"一名技术人员突然大喊，"东北角有微弱生命体征！"
初画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到坍塌的墙体下露出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她再熟悉不过，无名指上戴着与她配对的婚戒。
"小白！"她跪下来拼命扒开碎石，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帮忙。
当碎石被清除干净，白敬亭的身体完全显露出来时，初画倒吸一口冷气——他全身覆盖着诡异的银蓝色纹路，像是电路板上的导线，从锁骨处的纹身蔓延至每一寸皮肤。
最可怕的是，他的胸口没有起伏，瞳孔扩散，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已经...没有脉搏了。"医生检查后遗憾地摇头。
初画却死死盯着那些银蓝色纹路——它们在移动！像有生命的液体般在白敬亭皮肤下缓慢流动。
"让开！"她推开医生，将耳朵贴在白敬亭胸前。
一秒钟，两秒钟……然后——咚！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心跳。
"他还活着！"初画抬头大喊，"准备ECMO和量子稳定剂！快！"
医护人员虽然困惑，但看到初画坚决的眼神，还是迅速行动起来。
当初画亲自将肾上腺素注入白敬亭的心脏时，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眼睛骤然睁开——左眼是人类瞳孔，右眼是完全的机械蓝！
"目标...锁定..."他的声音带着可怕的电子质感，"初画...原型机..."
这不是白敬亭的声音。
这是...初莫擎！
初画如坠冰窟，本能地后退。
白敬亭——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初莫擎——机械地坐起来，银蓝色纹路在他皮肤下疯狂蠕动。
"意外吗？"他用初莫擎特有的嘲讽语气说道，却从白敬亭的嘴唇里发出，"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消失？量子意识可以存在于任何载体中...而这是最完美的载体。"
初画的大脑飞速运转，初莫擎的意识确实在系统崩溃时逃逸了，但他没有像父亲那样选择牺牲，而是寄生在了白敬亭的身体里！
"从他身体里滚出去！"初画厉声道，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量子阻断器。
"哦？用那个小玩具？"初莫擎控制着白敬亭的身体站起来，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可惜，这次没有后门程序让你利用了。"
他突然痛苦地弯下腰，右眼的机械蓝闪烁不定，"不过...这个容器比想象的...顽固..."
初画敏锐地注意到——白敬亭的人类意识还在抵抗！她必须争取时间。
"你永远赢不了他。"她故意刺激初莫擎，"在七百三十一次循环里，他每一次都选择保护我。而你？你连自己的兄弟都留不住。"
初莫擎的脸——白敬亭的脸——扭曲成狰狞的表情："闭嘴！初莫寒本该是我的！如果不是薛雪迎...如果不是你..."
他的暴怒引发了体内两股意识的激烈斗争，银蓝色纹路忽明忽暗，白敬亭的身体像坏掉的玩偶般抽搐起来。
初画趁机扑上去，将量子阻断器按在他锁骨处的纹身上！
"啊！"一声混合了白敬亭和初莫擎声音的惨叫响彻废墟，阻断器的蓝光与纹身的银蓝激烈对抗，火花四溅。
"小白！"初画紧紧抱住抽搐的身体，"听我的声音！把他赶出去！"
白敬亭的右眼机械蓝开始褪色，嘴唇颤抖着挤出几个字："小七...跑..."
"不！这次我们一起战斗！"初画将额头抵住他的，"记得吗？在第三百次循环里，你教我如何对抗量子入侵犯现在用那招！构建记忆防火墙！"
白敬亭的身体突然僵直，银蓝色纹路像被无形的手拉扯般扭曲起来。
当初画再次将阻断器按上去时，一道刺目的蓝光从纹身处爆发！
"不！不可能！"初莫擎的声音变得扭曲失真，"这个容器...怎么会...有双重..."
随着一声电子尖啸，一股黑烟状的物质从白敬亭的七窍中渗出，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然后轰然消散！
白敬亭的身体向前栽倒，初画及时接住了他。
这一次，他的心跳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更令人惊喜的是，那些银蓝色纹路正在缓慢退去，最终只保留在锁骨处的蝴蝶蔷薇纹身周围。
"他做到了..."PROTO-7的机械声带着罕见的激动，"白敬亭用初莫擎的量子连接反噬了他！"
医生们手忙脚乱地将白敬亭抬上担架，初画紧握着他的手不放。
就在担架被推上救护车前，白敬亭的手指突然动了动，轻轻回握了她一下。
灰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虽然疲惫但清澈如初。
"夫人..."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我回来了。"
初画的泪水终于决堤。
在七百三十一次循环后，在无数次的失去与重逢后，这一次，他们终于一起找到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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