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透水晶宫阙，在叠雍苍白的脸上投下粼粼波光。他蜷缩在玉髓榻上，指节因常年的病躬之体已然泛白，喉间又涌上熟悉的腥甜。六百年的病痛早已将这位西海大皇子磋磨得形销骨立，连鲛绡帐外侍女的啜泣都显得那般遥远。
配角“殿下，再饮些药吧？”
侍女捧着琉璃盏的手在发抖。叠雍望着盏中漆黑的药汁，忽然想起十四万年前昆仑虚之行。那时他的仙术刚有小得，偷偷跑出西海水晶宫来看弟弟，那一晚，他没有等到如约而至的她，却是在回廊转角撞见个摔碎青玉花瓶的她。碎瓷在她裙裾边绽开晶莹的花，而她仰起的面庞比水晶宫的明月蕖还要明艳。
“嘘——”他鬼使神差地捂住少女的嘴，在墨渊上神闻声赶来时抢先跪了下去。掌心残留着她唇瓣的温度，像春日里第一朵桃花的触感。
剧痛将回忆撕得粉碎。叠雍猛然弓起身子，鲜血溅在鲛绡帐上，开出大朵大朵暗红的花。意识模糊间，他听见水晶宫阙外传来清泠的铃声，像是九重天阙坠落的星辰。
染沫“让开。”
清冷的女声破开浓重的药味。叠雍费力掀起眼帘，看见一袭艳红的裙裾拂过白玉阶，银线绣的流云纹在夜明珠下泛起微光。那女子指尖拈着枚莹白丹药，药香竟将满室腥甜都压了下去。
染沫“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捏开叠雍下颌的动作不容抗拒。
丹药入口即化，寒凉之气顺着经脉游走。
叠雍“或许我一直都是这样呢”
他嘶哑出声，却被染沫按住手腕。女子指尖搭在他命门处，灵力如春风化雨般渗入枯涸的经脉。叠雍忽然想起招医榜文上的承诺，苍白的耳尖泛起血色。
染沫忽然轻笑：
染沫“当年在昆仑虚，你替我顶罪时倒不见这般腼腆。”
叠雍浑身一震。记忆中的画面纷纷扬扬落下来，少女狡黠的笑眼与眼前人重叠。那时他跪在墨渊面前认罪，听着身后窸窣的裙裾声渐渐远去，胸腔里跳动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某种甜涩交织的悸动。
叠雍“你...记得？”
他声音发颤。
染沫“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如此地步。”
叠雍怔怔望着她。病中昏沉时，他总梦见那双含着桃花雾的眼睛，此刻却比梦境更真切。染沫忽然俯身贴近，发间冷香令他呼吸停滞。
染沫“西海的榜文，我已经揭了。"
她将白玉瓶搁在榻边，瓶中桃花露漾着淡粉涟漪，
染沫“不过治病要循序渐进，若佐以折颜上神的桃花酿——大抵会更好？”
水晶帘外传来玉盏坠地的脆响。叠雍望着女子含笑的眉眼，忽然觉得缠绕六百年的病痛都成了云烟。当年昆仑虚的惊鸿一瞥，原不是他独自守着回忆踽踽独行。
叠雍“可我拖了这么多年，早已拖习惯了，你是青丘女君，那榜文，你无需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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