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眠低头抚过链上刻的“宴”字,想起离宫那日,他将玉玺拍在案头,对满朝文武说“朕要去追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阿蝶跪在宫门前,说摄政王留了话:“若陛下执意前行,臣的暗卫网便从此除名。”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他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争执声,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飘来。掀帘的瞬间,看见商孤离的贴身侍卫正被人按在墙上,胸口插着半截断刀。
“大人在三十里外的废堡。”侍卫咳出黑血,往他手里塞了枚蝶形玉佩,“北疆王要拿您要挟他,说要重现当年……”
话未说完便咽了气。君自眠攥紧玉佩,忽然想起刘嬷嬷临终前的碎语:“你母妃坠井那晚,摄政王的衣摆上,有北疆狼图腾的银饰。”
废堡的木门被风雪拍得吱呀作响。君自眠踩着积雪进去,看见商孤离倚在石柱上,玄色衣袍染着冰碴,左肩插着支雕着狼头的箭。
“阿宴!”他扑过去,发现对方眼皮上结着薄霜,指尖触到颈间脉搏时,才敢松口气。
商孤离缓缓睁眼,瞳孔因失血而泛着灰蓝:“你不该来。”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却仍带着惯有的克制。
君自眠撕开他衣襟,看见伤口周围泛着青黑——是毒箭。腰间荷包里还装着离开前偷带的金疮药,那是商孤离多年来给他备下的,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当年母妃的死,与北疆王有关对吗?”他忽然开口,指尖按在对方心口的旧疤上,“你扶持我登基,不仅是为护我,更是为了借大梁兵力,替她报仇。”
商孤离猛地攥住他手腕,力道却虚浮如絮:“谁告诉你的?”
“你暗卫身上的狼图腾刺青。”君自眠举起蝶形玉佩,“还有这玉佩,与母妃妆匣里的半块能拼成完整的狼首。阿宴,你其实是北疆前太子,对吗?”
风雪在破窗处呼啸,卷着碎雪落在商孤离发间。他望着少年天子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笑了,笑得咳出黑血:“是又如何?当年北疆战败,我被送来大梁为质,遇见你母妃时,她已是梁帝宠妃。”
君自眠怔住。原来那些深夜里的奏折,那些暗卫的调令,都是商孤离在为母族复仇。而他,既是仇人之血脉,又是心爱之人的幼子。
“所以你才不敢靠近我。”他忽然替对方擦去唇边血迹,“怕自己既护着仇人的儿子,又爱着仇人的样子。”
商孤离闭上眼,任由他摆弄。记忆回到十七年前的杏花林,舞姬提着银铃朝他跑来,说“宴常,我有了你的孩子”,却不想转身就被梁帝的暗卫拖进皇宫。后来他才知道,她饮下的避子汤,是他亲手递的——为了保住北疆最后的血脉。
“阿眠,你走吧。”他忽然睁眼,目光如冰,“北疆王的人就要到了,你是大梁皇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君自眠却笑了,笑得眼泪砸在对方手背上:“你以为我为何要摘下皇冠?十七年了,我困在宫里等你看我一眼,如今终于明白,你我之间的枷锁,从来不是君臣,而是你不肯让我与你共担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