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朝朝篇

北疆王帐的雕花铜炉里，沉水香正腾起细烟。君自眠趴在软塌上，看商孤离在案前批阅折子，狼毫在羊皮纸上落下流畅的北疆文，袖口银铃随着动作轻响，与他腰间玉佩撞出细碎的清鸣。

“阿宴，”他踢开绣着蝴蝶的缎面软鞋，赤足蹭过对方垂落的衣摆，“你看这蝴蝶兰，比去年开得还要盛。”

商孤离抬眼，看见琉璃花房里，君自眠亲自栽种的蝴蝶兰正攀着金箔架盛放，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这是他从江南移来的品种，如今在北疆的暖房里开得恣意，像极了眼前人褪去龙袍后，愈发鲜活的模样。

“陛下若喜欢，明日便让人在草原上种满。”他放下笔，替君自眠拢好滑落的雪狐裘，指尖掠过对方锁骨下的红痣，“只是别再像上次，把花肥泼在我朝服上。”

君自眠轻笑，翻身坐起，发间的蝶形银簪晃碎了炉中火光：“那是你活该，谁让你非要在我浇花时说‘蝴蝶兰需配狼粪肥’。”他忽然凑近，鼻尖蹭过商孤离下颌，“不过现在闻着，你的沉水香里倒混着些青草味，怪好闻的。”

商孤离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江南药庐，君自眠趴在他膝头画蝴蝶，墨汁蹭了他满手。那时他总以为，这样的时光是偷来的，却不想，如今竟能日日相见，朝朝相伴。

“过来。”他忽然开口，解开自己腰间玉佩，“该束发了。”

君自眠挑眉，却乖乖地跪坐在他身前。商孤离取出檀木梳，指尖穿过对方墨发时，忽然想起初遇时的场景——十岁的小皇帝躲在珠帘后，发冠歪在一边，露出沾着饭粒的脸。如今这双手，早已习惯了替他梳理三千青丝，更习惯了指尖触到发间那枚小小的银铃发饰。

“阿宴，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有孩子？”君自眠忽然开口，惊得商孤离梳齿卡顿，“就养在这王帐里，教他画蝴蝶，骑烈马，像你又像我。”

商孤离望着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忽然放下梳子，从身后环住君自眠的腰：“若有孩子，定是像你多些。”他低头吻在对方后颈，感受到怀中人轻轻战栗，“像你这般胡闹，却又让人心甘情愿地纵容。”

君自眠转身，双腿盘上商孤离腰间，指尖勾住他的银冠：“那你可要纵容一辈子。”他望着对方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发现商孤离鬓角竟有了几根银丝，“阿宴，你老了。”

商孤离轻笑，手掌托住君自眠的膝弯，将人抱坐在案上：“老了也好，这样你便跑不动了。”他吻去对方眼底的狡黠，尝到唇上残留的玫瑰露甜意，“只能日日困在我身边，画蝴蝶，数银铃，看草原的雪化了又积。”

帐外忽然传来幼狼的呜咽。君自眠推开商孤离，赤足踩在毛绒地毯上：“定是阿蝶又把小狼崽带来了。”他披上外袍，发簪歪在一边，却笑得像个孩子，“上次那只白狼还没取名呢，你说叫‘小宴’好不好？”

商孤离望着他蹦跳着去开帐门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甜的滋味，不是江南的桂花糖糕，而是看心上人在自己筑的巢里，活得肆意又张扬。他起身替君自眠系好衣带，指尖划过对方腕间银链——那是用两人的血浸过的，如今已泛起温润的光泽。

“小宴太拗口，”他忽然开口，“不如叫‘青蚨’，取‘血浓于水，不离不弃’之意。”

君自眠回头，看见商孤离眼中倒映着晨光，忽然想起在江南时，他偷偷在商孤离枕下发现的狼骨戒。原来有些承诺，不必说出口，早已刻在骨血里，融在每一个相伴的朝朝暮暮里。

幼狼的叫声混着风声传来，君自眠忽然拉住商孤离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阿宴，你听，这里面住了只蝴蝶，它说，这辈子都要缠着凤凰，让他暖着，护着，再也不分开。”

商孤离低头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唇，感受到怀中人的温度。帐外的阳光恰好穿透毡帐，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蝴蝶与凤凰的光影——原来早在命运的长河里，他们就已注定，是彼此最温暖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