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安的心

别墅的中央空调开得很足，尤安却觉得后颈发凉。他站在巨大的衣帽间里，望着挂满整面墙的高定衬衫发呆——这些衣服的价格，足够支付奶奶半个月的ICU费用。

"尺寸不合就叫裁缝来改。"谢予琛倚在门框上，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别碰四楼的监控设备，厨房有保姆定时来，你不用下厨。"

尤安捏紧衣角的手指泛白。从昨夜签完合同到现在，谢予琛始终用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仿佛他们之间只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但当男人转身时，他注意到对方袖口露出的纹身——是串数字，和自己生日重合的那串。

第一周的相处比想象中平静。谢予琛早出晚归，偶尔在家办公时会让尤安送杯咖啡，指尖相触时总是迅速撤离。尤安发现他习惯在文件边缘画小太阳，像极了自己初中课本上的涂鸦。

"先生，您有新的外卖订单。"周五深夜，尤安捧着保温桶站在书房门口。谢予琛抬眼时，他正把凉透的三明治往嘴里塞。

男人接过汤勺的动作顿了顿："陈柯没给你副卡？"

"够用的。"尤安低头盯着对方腕间的百达翡丽，没敢说这桶乌鸡汤是用废品站老伯给的鸡架熬的。奶奶的主治医生今早暗示续费，他不得不再去翻找教学楼后的垃圾桶。

谢予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翻过来的掌心有三道浅红划痕。"捡废品划的？"声音沉下来时，尤安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不是......"谎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男人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像在审视一件略有瑕疵的收藏品。最后谢予琛松开手，扔过来张黑卡："以后别去了，需要什么直接买。"

卡片落在地毯上无声无息。尤安弯腰捡起时，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和奶奶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窒息。

周末清晨，尤安在厨房煮面时听见楼梯响动。谢予琛穿着浴袍下来，发梢滴着水，视线掠过他身上洗旧的睡衣："陈柯会带你去买衣服，别穿成这样出门。"

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嫌弃。尤安低头咬住筷子，突然想起初中时被同学扯破的校服——那时他也是这样，用透明胶把裂口粘了又粘，直到再也撑不开身。

"下午三点，别迟到。"男人扔下这句话就转身，浴袍下摆扫过他脚背。尤安盯着那截结实的小腿，突然发现对方脚踝内侧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残缺的银杏叶。

服装店的镜子明晃晃的。当导购小姐捧着第十套高定西装进来时，谢予琛终于放下手机："选件喜欢的。"

"我......"尤安摸着真丝衬衫的领口，标价牌上的数字让他喉头发紧，"其实不用这么贵......"

"你是我的人。"谢予琛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穿成这样，让别人以为我亏待你？"

导购小姐适时退了出去。尤安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直到男人直起身子，才发现对方耳尖红得比领带夹上的红宝石还要鲜艳。

当晚，尤安在新手机里发现个加密相册。指纹解锁后，全是自己在奶茶店打工的照片——从擦柜台的侧脸，到给顾客递饮品时的微笑，连鬓角沾着的奶泡都拍得清清楚楚。

手指悬在删除键上许久。最后他把相册设成屏保，锁屏时跳动的光斑，像极了谢予琛办公时台灯落在睫毛上的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