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谢予琛开始彻夜不归。尤安数着床头的台历,发现他们已经九天没说过话。直到某天凌晨,他听见车库传来响动,冲下楼时看见男人靠在真皮沙发上,衬衫领口撕开,露出锁骨下方的齿痕。
"要你管?"谢予琛闭着眼睛,指尖夹着的雪茄明明灭灭,烟灰落在羊绒地毯上,烫出焦黑的小点。尤安突然想起奶奶病房的天花板,也是这样斑驳的白色。
"我去拿冰袋。"转身时,手腕被猛地拽住,谢予琛的呼吸带着威士忌的辛辣:"尤安,你是不是以为......"
话音戛然而止。男人松开手,起身时西装外套滑落在地,露出后腰处的纹身——和自己锁骨下方的疤痕,竟在同一位置。
尤安失眠了。他翻出压在行李箱底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少年笑得灿烂,那是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而现在,抽屉最深处躺着份诊断书,良性肿瘤,手术费三十万——比奶奶的医疗费更早出现的定时炸弹。
"尤先生,谢总让我送您去医院。"陈柯的电话在清晨响起,"林小姐今天会来家里用餐,您......"
"我知道了。"尤安挂断电话,盯着镜子里苍白的脸。昨天在书房,他听见谢予琛和林晚的对话:"联姻是爷爷的意思,等项目落地......"
等项目落地,就可以结束这场交易。尤安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那是昨夜趁谢予琛洗澡时,从他西装内袋复制的文件。里面有份股权转让协议,转让方是"尤安",接收方是林晚。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颗棋子。尤安把止痛片倒在手心里,突然听见楼下传来高跟鞋声。林晚的笑声像水晶杯相碰:"予琛,你书房的监控怎么坏了?"
指尖刺痛,药片散落一地。
尤安弯腰去捡,却看见地毯边缘露出半截照片,是自己初中毕业照,背后写着"阿琛哥哥收",那是十二年前,他在巷口递给穿校服的少年的。
敲门声突然响起。陈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尤先生,谢总说,您该去医院复查了。"
病房的消毒水气味让尤安想吐。他盯着点滴管里的药水,想起昨夜谢予琛后腰的纹身——那串数字,是自己被收养的日期。原来早在遇见之前,这场交易就已经开始布局。
"尤先生,有位谢先生来看您。"护士的声音惊醒了他。谢予琛站在门口,西装革履,手里捧着束白玫瑰,花瓣上还沾着夜露。
"林小姐呢?"尤安别过脸,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男人没说话,径自拆开玫瑰包装。当第十二朵花露出时,尤安看见每片花瓣上都用金箔贴着小字,拼凑起来是句英文:"You are my first and last."
"十二岁那年,你在废品站偷我的漫画书。"谢予琛突然开口,指尖划过他锁骨下方的疤痕,"我追了你三条街,最后看你躲在垃圾桶后发抖,怀里还护着那本破书。"
尤安猛地抬头。记忆里那个穿校服的少年,总在放学后绕到废品站,把崭新的练习本塞进他手里,却从来不说自己的名字。
"后来我出国,再回来时你已经搬了家。"谢予琛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直到两年前在奶茶店,看见你给小朋友擦眼泪,才发现当年的小骗子,长成了会骗人说'不疼'的大骗子。"
点滴管里的药水滴答作响。尤安突然想起,每次卖废品时,老伯总会多给五块钱——原来那些"巧合",都是某人策划好的重逢。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赎罪?"尤安扯掉手上的留置针,鲜血滴在白玫瑰上,"还是说,林小姐的家族需要个干净的花瓶,来衬托您的仁慈?"
谢予琛的瞳孔骤缩。他抓住尤安的手腕,按在病床上,鼻尖几乎碰到对方颤抖的睫毛:"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因为在你偷漫画书的那天,我就把名字刻在了心里——尤安,尤安,是我荒芜人生里唯一的春天。"
谎话。尤安咬住下唇,尝到血腥气。
但当男人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眼角时,那些精心编织的骗局,突然像春日的薄冰,开始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