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色漫进青竹坞时,柳随风才松了那口悬在喉头的气。
他倚着竹制的廊柱缓缓滑坐,玄色劲装早被冷汗浸透,贴在脊背勾勒出绷紧的肌理,偏偏脸色白得像檐角垂落的霜,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指缝间还沾着些在厅间时震落的花瓣,掌心那道旧疤在暮色里泛着浅红。
龟蛇雷蛰功果然霸道,每用一次,都像有无数细针在经脉里扎,饶是他撑惯了强韧,此刻也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竹屋的窗半敞着,苏清欢躺在里间的楠木榻上,手里攥着块素色帕子,指腹无意识地绞着帕角。
她翻了个身,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声音轻得像羽毛
苏清欢“要不……还是给他送个药吧?”
这话没说给任何人听,却让她自己定了心。
她麻利地爬下床,踩着软底绣鞋跑到妆台前,打开最下层的抽屉,从锦盒里取出个莹白的瓷瓶。
那是在药王谷带出来的石松丸,能补气血、缓内伤,她当时看到柳随风使用了龟蛇雷蛰功,便想着石松丸可以修复。
怕药丸受潮,她还找了块杏色锦缎,小心翼翼地把瓷瓶裹好,揣在怀里就往外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刚转过竹廊,就见宋明珠端着个青瓷碗站在水边的木桥旁。
宋明珠穿了件月红襦裙,长发用银簪松松挽着,往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却微微躬着,手里的碗沿还冒着热气,显然也是来送药的。
她看见柳随风坐在廊下,便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过去,声音放得极柔
宋明珠“公子,这是石松丸,您服下能缓些内伤。”
柳随风抬眼时,眼底还带着练功后的戾气,他扫了眼那碗药,眉头皱得极紧
柳随风“拿走。”
宋明珠的手顿了顿,指尖微微泛白,却没挪步
宋明珠“公子,龟蛇雷蛰功伤体,您今日气色本就不好,若不补着……”
话没说完,柳随风突然抬手,掌风虽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啪”地一声打在瓷碗上。
青瓷碗脱手飞出去,“哐当”砸进桥下的水里,温水混着散开的药末在水面晕开淡褐的圈,几颗没化开的药丸沉到水底,很快被流水冲得没了踪影。
宋明珠僵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可此刻柳随风的眼神冷得像冰,开口时连语气都没带半分温度
柳随风“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做好我吩咐的事,莫要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宋明珠“是,公子。”
宋明珠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红。
她慢慢往后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直到退到竹廊拐角,才敢抬手抹了把眼角。
那里早没了泪,只剩一阵发涩的疼。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苏清欢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怀里的锦缎裹得鼓鼓囊囊。
宋明珠见了她,眼神骤然沉了沉,快步上前拦住她,压低声音道
宋明珠“站住。”
苏清欢停下脚步,眨着圆溜溜的眼睛
苏清欢“我…我是来给柳副帮主送药啊,他用了龟蛇雷蛰功,得吃石松丸才行。”
宋明珠“苏清欢!”
宋明珠的指尖掐着袖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
宋明珠“公子刚动了气,现在不想见人,你还是先回去吧。”
苏清欢“可是……”
苏清欢还想再说,却听见木桥那边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头,就见柳随风扶着竹栏杆从木桥上走下来,他走得有些慢,每一步都透着虚弱,玄色劲装的领口还沾着些血渍,可那双冷冽的眼睛,在看到苏清欢时,竟悄悄软了几分。
苏清欢“柳大哥!”
苏清欢立刻绕过宋明珠,跑到柳随风面前,从怀里掏出裹着锦缎的瓷瓶,递到他面前
苏清欢“你看,我给你带了石松丸”
柳随风垂眼看着她递过来的手,小姑娘的指尖还带着点暖意,锦缎是浅杏色的,绣着小小的桃花,显然是特意选过的。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瓷瓶,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时,苏清欢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脸颊瞬间红了。
柳随风“你倒有心。”
柳随风拧开瓷瓶,倒出一颗褐红色的药丸,就着桥边石桌上的冷茶咽了下去
药丸入口微苦,却让他那翻涌的气血稍稍平复了些,连带着身上的疼都轻了点。
宋明珠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垂在身侧的手越攥越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痛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直到一丝温热的血珠从指缝渗出,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原来疼到极致时,是哭不出来的。
风穿过竹林,卷起地上的竹叶,沙沙声里,苏清欢还在跟柳随风说着话,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苏清欢“柳大哥,以后你别再用那劳什子功了,你看你都吐了血,多吓人啊。”
柳随风没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的冷意散了些,竟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宋明珠看着他们的背影,指尖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团暗红。
她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竹坞外走,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根快要绷断的弦。
凭什么?
竹坞里的流水还在潺潺作响,柳随风手里的瓷瓶泛着莹白的光,苏清欢的笑声像风铃似的飘在暮色里。
只有宋明珠知道,她掌心的伤口,和心里的那道疤,这辈子恐怕都好不了了。

我丢奔着李沉舟来的,迷上柳随风了,但李沉舟也很迷我
近日于朦胧老师的事,很伤心,准备单开一本关于于朦胧老师的三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