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清欢跟着权力帮的侍从穿过三重水榭时,指尖还攥着柳随风昨日塞给她的那枚竹牌。
柳随风说,李沉舟既肯开口借丹房,便不会亏待她。
可她踩着白玉石阶往上走时,还是忍不住拢了拢素白的披风,活死人的躯体总比常人冷些,连带着风都像往骨头缝里钻。
“苏姑娘,到了。”
侍从在一扇雕花竹门前停下,刚要推门,门却先从里开了。
玄色锦袍扫过青石地面,李沉舟站在门内,墨发用玉冠束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抬眼扫了她一下,声音低沉得像浸了寒潭水
李沉舟“进来。”
丹房比苏清欢想的大得多,正中摆着尊半人高的青石丹炉,炉身上刻着缠枝火纹,炉口还飘着淡淡的檀香。
墙边的木架上整整齐齐码着药材,从晒干的石松到研好的龙涎香,连她清单上写的“霜叶露”都装在琉璃瓶里,瓶身贴着朱红标签,显然是提前备妥的。
苏清欢“多谢帮主。”
苏清欢屈膝行礼,指尖刚碰到裙摆,就见李沉舟递来个巴掌大的铜令牌,上面刻着“权”字。
李沉舟“出入用。”
他只说三个字,指了指丹炉旁的矮几
李沉舟“药引在那儿。”
矮几上放着个银盒,苏清欢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晒干的冰魄花瓣。
活髓丹需极寒之引,这冰魄花只长在雪山之巅,寻常人根本取不到。
她抬头想道谢,李沉舟却已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玄色衣摆垂在地上,没再说话。
苏清欢没再多言,取出药材一一归置。
活死人炼药本就费力,她刚将霜叶露倒进丹炉,指尖就泛起了青紫色,连拿药杵的手都微微发颤。
正碾着龙涎香,忽然有个温热的东西递到面前,她抬头,见李沉舟手里拿着个紫铜暖炉,炉身还烫着温。
李沉舟“冷。”
他依旧话少,把暖炉塞进她另一只手里,指腹不经意碰到她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苏清欢攥着暖炉,掌心慢慢泛起暖意,她低头碾药,声音轻得像羽毛
苏清欢“帮主怎么知道我冷?”
李沉舟没回答,只走到丹炉边,屈指敲了敲炉壁。
青石炉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侧耳听了听,伸手调整了炉下的炭火,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碰丹炉。
李沉舟“火候差半分。”
他说,目光落在她碾好的药粉上
李沉舟“龙涎香再细些。”
苏清欢依言照做,指尖的寒意渐渐被暖炉驱散。
她偷眼瞧李沉舟,见他正盯着木架上的药材图谱,侧脸的线条冷硬,却没了平日里在帮中议事时的戾气。
正看着,忽觉一阵眩晕,眼前的丹炉晃了晃,她踉跄着要倒,手腕却被人攥住。
李沉舟的掌心很热,攥着她的手腕时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扶稳她。
他低头看她,见她脸色比之前更白,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眉头皱得更紧
李沉舟“歇会。”
苏清欢“没事,我还能炼。”
苏清欢想挣开,却被他拉到矮榻边按住肩膀坐下。
他转身去桌边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茶水温度刚好,不烫嘴。
李沉舟“活死人耗不起。”
李沉舟站在她面前,垂眼望着她
李沉舟“我守炉。”
苏清欢握着茶杯,指尖传来茶水的暖意,她抬头望进李沉舟的眼睛。
他的眼瞳很深,像藏着墨,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冷意,竟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
她没再推辞,靠在榻边小口喝茶,看着他站在丹炉前,一手扶着炉耳,一手时不时调整炭火,动作沉稳得像座山。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渐渐黑了。
李沉舟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在青石地上。
苏清欢看着他的影子,忽然想起柳随风说的,李沉舟当年为了坐稳权力帮帮主之位,孤身闯过十八寨,手上的疤比谁都多。
她目光往下移,见他右手虎口处果然有道深疤,像是被刀砍过。
苏清欢“帮主的手……”
她刚开口,就见李沉舟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她指了指他的虎口
苏清欢“疼吗?”
李沉舟低头看了眼那道疤,抬手摩挲了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
李沉舟“旧伤。”
说完,他转身从木架上取了个瓷瓶,走到她面前递过来
李沉舟“你昨日给柳随风的石松丸,剩下的。”
苏清欢接过瓷瓶,见瓶身还是她之前用的莹白瓷瓶,显然是李沉舟特意让人从竹坞取来的。
她捏着瓷瓶,心里忽然有点发暖
苏清欢“帮主费心了。”
李沉舟“炼药要体力。”
李沉舟说完,又走回丹炉边。
油灯的光晃了晃,他的侧脸在光里忽明忽暗,苏清欢看着,忽然觉得这寡言的帮主,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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