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墨的靴底碾过杂草上的薄霜,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
她站在慕飞霜身后,目光落在那抹月白长衫的背影上。
衣料是上好的云锦,裙裾绣着暗纹流云,随着主人细微的动作,仿佛有月华在其上流转。
几年未见,眼前人褪去了当年初入慕家时的青涩,连背影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疏离,像隔了层浸了寒雾的纱。
慕飞霜缓缓转身,腰间银铃随动作轻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纱帽的竹骨轻轻晃动,垂落的素色纱帘被夜风掀起一角,先露出的是下颌线柔和的弧度,接着便是那双让天启城无数人忌惮又着迷的蓝眸。
那颜色不是寻常的浅蓝,而是像极了极北之地终年不化的冰川深处,沉淀着岁月与故事,明明该是冷的,却在眼尾处晕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暖意,像落了星子的寒潭。
慕飞霜“许久未见,姐姐又漂亮了。”
慕飞霜的声音比记忆里更柔些,却不软绵,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她勾动唇角,笑意落在眼底,却没抵达深处,像春日里薄冰初融的湖面,看着暖,触着仍凉。
她的指尖轻轻捻着纱帘的流苏,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目光却始终锁在慕雨墨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了然。
慕雨墨的心沉了沉,面上却维持着平静。
她太了解眼前人了,当年那个怯生生躲在她身后,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姑娘,如今眼底藏着的心思,已经不是她能轻易看透的了。
她不用猜也知道,昨夜苏暮雨能及时赶到廖落城,救下被下毒的大家长,定是慕飞霜传去的消息。
可她想不通,自从叶鼎之死后,慕飞霜便对外不问江湖事,连慕家的宴席都极少出席,怎么会突然插手苏家的事?
慕雨墨“当时你第一次来慕家的时候还是个纯真的小姑娘,”
慕雨墨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目光掠过慕飞霜的发间。
那支白玉簪还是当年她送的,如今依旧插在发上,却衬得人愈发清冷
慕雨墨“短短几年竟有如此变化。”
她没说变化是好是坏,可话里的惋惜,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来。
慕飞霜闻言,笑意淡了些,蓝眸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慕飞霜“人都是会变的。”
她轻声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可慕雨墨却分明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知道,叶鼎之永远是慕飞霜心底的刺,拔不掉,碰不得,连提都不能轻易提。
风又大了些,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慕飞霜的脚边。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目光转向远处苏家的方向,那里隐约有灯火闪烁。
慕飞霜“暮雨那边需要人手,姐姐还是快些去吧。”
她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像是刚才那丝脆弱从未出现过。
她知道慕雨墨担心苏暮雨,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时间,苏昌河那个人,向来没有耐心。
慕雨墨看着她眼底的坚定,终是叹了口气。
慕雨墨“罢了,你自己小心。”
她知道劝不动慕飞霜,这个妹妹自从叶鼎之死后,就像变了个人,做什么决定都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
她转身离去,靴底再次碾过薄霜,这次的声响却比来时更沉,像压着满心的担忧。
慕飞霜站在原地,看着慕雨墨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缓缓收回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