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9【be】

九月的蝉鸣黏腻地缠在梧桐枝上，张函瑞抱着素描本站在 310 宿舍门口，指节悬在门上迟迟没落下。他听见里面传来吉他弦断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左奇函夸张的哀嚎：“博文！你谋杀亲夫啊！”

“谁是你……” 杨博文的反驳被淹没在哄笑声里。张函瑞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正撞见张桂源抱着断了弦的吉他回头，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晃动的光斑。

“新来的？” 张桂源挑眉，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张函瑞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头把行李往角落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连招呼都没打。

左奇函已经蹦过来揽住他肩膀：“别被桂源哥的凶样吓到，他吉他弹得超 —— 级好！” 说着冲张桂源挤眼睛，“就是手残总断弦。”

“去你的。” 张桂源抄起枕头砸过去，却在触及张函瑞瑟缩的肩膀时突然改了方向。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张函瑞的指尖微微发烫，他偷偷抬眼，正看见张桂源弯腰调试琴弦的侧影，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军训的太阳把塑胶跑道晒得发软，张函瑞中暑晕倒在队列里。再睁眼时，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张桂源正坐在床边削苹果，军绿色的短袖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醒了？” 苹果皮在他指间拉出长长的螺旋，“低血糖也不说？”

张函瑞喉咙发紧：“谢…… 谢谢。” 他盯着对方垂落的刘海，突然想起午休时在宿舍偷瞄到的场景 —— 张桂源戴着耳机弹唱，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笼罩住蜷缩在床铺上装睡的自己。

“下次别硬撑。” 张桂源把苹果切成小块，叉子递过来时指尖擦过他手背。张函瑞的耳垂瞬间红透，慌忙接过却不小心打翻果盘。果肉滚落在张桂源的迷彩裤上，他手忙脚乱去捡，额头却重重撞上对方膝盖。

“笨蛋。” 张桂源的笑带着无奈，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他发红的额头。张函瑞僵在原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天傍晚，张函瑞在画室待到很晚。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在画纸上，他反复勾勒着张桂源的轮廓，橡皮屑簌簌落在膝头。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响，他慌忙把画纸塞进画架夹层，抬头正对上张桂源探究的目光。

“这么晚还不回？” 张桂源晃了晃手里的便利店袋子，“买关东煮多带了份。”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张函瑞咬着萝卜的牙齿微微发颤。张桂源突然伸手擦掉他嘴角的汤汁，动作自然得像是习惯。“画的什么？” 他起身去翻画架，张函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过去阻拦，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张桂源的后背撞上颜料桶，深蓝的油彩泼在白衬衫上。他愣住的瞬间，张函瑞慌乱的解释混着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我、我不是故意的……”

月光爬上张桂源泛红的耳尖，他突然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张函瑞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声音：“别乱动。”

时间在静止的对视中流逝，直到走廊传来脚步声，张桂源猛地起身，画纸从他衣摆滑落。他弯腰捡起画纸的动作顿了顿，张函瑞看见他攥着画纸的指节泛白。

“同性恋是病。” 张桂源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我有喜欢的女生。”

画纸在他掌心发出撕裂的脆响。张函瑞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脊椎爬进心脏，酸涩的液体漫上眼眶。他看着张桂源转身离开的背影，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在空荡的画室回响：“我知道的。”

同一时刻，310宿舍里，左奇函被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的脸一片惨白。他盯着母亲发来的消息：“立刻和姓杨的断干净，否则别进家门。”

杨博文从浴室出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锁骨处蜿蜒。他伸手去够左奇函手里的手机，却被对方猛地躲开。“怎么了？” 他察觉出异样，伸手去碰左奇函紧绷的肩膀。

“别碰我！” 左奇函甩开他的手，手机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我妈说再和你在一起就断绝关系！”

空气瞬间凝固。杨博文弯腰捡起手机，屏幕上刺眼的文字刺得他眼眶生疼。他想起上周在食堂，左母突然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热汤泼在他身上：“恶心的东西，离我儿子远点！”

“奇函，我们可以……”

“别说了！” 左奇函抓起外套夺门而出，摔门声震得墙壁上的海报微微晃动。杨博文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心脏像是被塞进了碎玻璃。

深夜的操场，张函瑞蜷缩在单杠下。冷风卷起他单薄的卫衣，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他数着张桂源未接来电的数字，从 1 跳到 17，最终停在 18。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两点发来的：“下楼，我在宿管室。”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张函瑞攥着门把手的手沁出冷汗。推开门的瞬间，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张桂源靠在椅子上，领带歪斜，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去向。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脚步虚浮地逼近，“我都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还缠着我做什么？”

张函瑞被抵在墙上，下巴被捏得生疼。他看着张桂源泛红的眼睛，突然想起军训时对方替他挡太阳的手掌，想起递苹果时擦过手背的指尖。“我没想缠着你。” 他别开脸，声音轻得像风，“只是控制不住。”

张桂源的吻突然落下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失控的情绪。张函瑞挣扎了两下便放弃抵抗，眼泪滑进两人交叠的唇齿间。这个吻结束得很快，张桂源猛地推开他，撞翻了旁边的暖水瓶。

“滚。” 他背过身去，声音沙哑得可怕，“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张函瑞跌跌撞撞地跑回宿舍，正撞见左奇函蹲在楼梯拐角抽烟。火光明明灭灭映亮少年通红的眼睛，他面前散落着撕碎的照片 —— 每张照片里都有杨博文的脸。

“喜欢一个人好难。” 左奇函突然开口，烟灰落在手背也浑然不觉，“比打游戏连跪还难。”

张函瑞在他身边坐下，夜风卷起两人破碎的影子。远处传来吉他弦断裂的声响，惊飞了树梢的夜枭。他想起张桂源说 “同性恋是病” 时冰冷的表情，想起杨博文被泼汤时倔强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个秋天格外漫长。

校庆晚会那天，张桂源的乐队压轴登场。张函瑞躲在后台阴影里，看着聚光灯下光芒四射的身影。张桂源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在某个瞬间突然顿住 —— 前排坐着个穿碎花裙的女生，正冲他羞涩地挥手。

贝斯声响起时，张函瑞转身离开。走廊尽头，杨博文倚着墙抽烟，校服领口沾着咖啡渍。“左奇函今天没来。” 他弹了弹烟灰，“他妈住院了，逼着他去相亲。”

张函瑞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想起上周在画室，张桂源把撕碎的画纸塞进他手里：“别再画我，恶心。” 那些碎纸片至今还锁在抽屉最底层，边缘已经泛黄。

“你说，” 杨博文突然轻笑，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睛，“我们是不是活该？”

舞台方向传来热烈的掌声，张函瑞听见张桂源在唱：“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素描本，最后一页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被橡皮反复擦出破洞。

冬雪初落时，左奇函退学了。张函瑞在他空荡的床铺前站了很久，枕边还放着没拆封的情侣耳机。杨博文收拾东西时，把左奇函送他的围巾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相框 —— 照片里两人在游乐园笑得灿烂，背后的摩天轮正在发光。

张桂源的恋情迅速在校园传开。有人看见他在校门口亲吻那个女生，有人说他在社团活动室为她写歌。张函瑞开始躲着他走，却总能在食堂、图书馆、教学楼转角撞见十指相扣的身影。

平安夜那晚，张函瑞发烧到 38 度。意识模糊间，他听见宿舍门被撞开的声响，带着寒气的手掌贴上他滚烫的额头。“为什么不接电话？” 熟悉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万一……”

“别碰我。” 张函瑞偏过头，滚烫的泪水滑进枕头，“你女朋友会生气的。”

张桂源的手僵在半空。他想起昨天女生问他：“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想起深夜醉酒后反复拨打却不敢接通的号码，想起画室里那个失控的吻。

“函瑞，我……”

“出去。” 张函瑞把脸埋进被子，声音闷得像是要哭出来，“我不想再当你的病。”

门关上的瞬间，张函瑞听见压抑的呜咽。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听见窗外的圣诞歌声飘进来，想起去年今日，张桂源在宿舍阳台为他唱《平安夜》，雪花落在吉他弦上，很快融化成水。

毕业典礼那天，张函瑞提前退了宿舍。他拖着行李箱经过操场，看见张桂源和女生并肩坐在看台上，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远处，杨博文靠在梧桐树上抽烟，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始终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号码。

站台广播响起时，张函瑞摸出兜里的素描本。风吹散了那些未寄出的信，泛黄的碎纸片上写满同一句话：“我喜欢你，无关性别，只关乎你。” 他望着铁轨延伸的方向，突然想起某个黄昏，张桂源的吉他弦缠住他的发丝，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未完成的梦。

多年后，张函瑞在画廊看到一幅画。画布上，两个少年在夕阳下接吻，背后是永不落下的摩天轮。画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致我未敢说出口的青春。” 他站在画前泪流满面，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头。

作者双人舞台我想磕奇文桂瑞啊，还有铭瑞【因为我担浚铭】，但是桂瑞批不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