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源发现张函瑞又在翻那个旧衣柜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落得满地都是,像铺了层碎金似的,风一吹就卷着凉意往屋里钻。
“翻什么呢?”他靠在门框上,声音压得很低,怕惊着蹲在地上的人。张函瑞穿着他去年淘汰的灰色卫衣,袖口卷了两圈还晃荡着,听见声音回头时,眼里蒙着层浅浅的雾,手里捏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T恤——那是张桂源十五岁生日时,张函瑞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布料软得像云朵,现在早就小得穿不下了。
“没什么,”张函瑞把T恤叠好,小心翼翼放回衣柜最底层,指尖蹭过柜壁上斑驳的木纹,“就是想看看。”
他们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更亲近。张桂源十岁那年被接到张家,第一次见张函瑞时,小男孩躲在妈妈身后,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叫他“哥哥”。从此,张桂源的身后就多了个小尾巴,他去上学,张函瑞就站在门口目送;他打篮球受伤,张函瑞就背着药箱跑遍整个小区;他熬夜做题,张函瑞就安安静静坐在旁边,把温好的牛奶放在他手边,不吵也不闹。
大人们总笑着说“你们俩真是亲兄弟似的”,张桂源起初也这么觉得,直到某个夏夜,他被雷声惊醒,看见张函瑞抱着枕头站在他门口,眼眶红红的,小声说“哥哥,我怕”。他让张函瑞睡在身边,少年温热的呼吸落在他颈窝,带着淡淡的橘子香,那晚他一夜没睡,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
他开始刻意保持距离,不再揉张函瑞的头发,不再让他黏着自己睡觉,甚至在张函瑞扑过来想抱他时,会下意识地躲开。张函瑞敏感得像株含羞草,察觉到他的疏远后,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话也变少了,只是会在他不注意时,偷偷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天冷了,别蹲在地上,会着凉。”张桂源走过去,伸手想拉他起来,指尖刚碰到张函瑞的胳膊,就被他轻轻躲开了。
张函瑞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低着头说:“哥哥,我明天就要去集训了,可能要去半年。”
张桂源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张函瑞的声乐老师推荐他去北京参加集训,是很好的机会,可他听见这话时,还是觉得喉咙发紧。“嗯,我知道,”他转过身,假装整理窗台上的绿植,“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都收拾好了。”张函瑞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妈妈说,让你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
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落叶声。张桂源能感觉到张函瑞的目光落在他背上,沉甸甸的,像装了太多说不出口的话。他想回头,想抱抱那个总是依赖他的小男孩,可理智像根绳子,死死地捆着他的手脚。他们是兄弟,哪怕没有血缘,这层关系也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所有不该有的心思都挡在了外面。
“哥哥,”张函瑞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哽咽,“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张桂源的身体僵住了,指尖掐进了掌心。他怎么会不喜欢?他喜欢张函瑞笑起来时浅浅的梨涡,喜欢他缠着自己讲题时认真的模样,喜欢他身上淡淡的蓝风铃味道,甚至喜欢他闹脾气时撅起的嘴巴。可这份喜欢,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
“别胡思乱想,”他转过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揉了揉张函瑞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你?你要好好集训,等你回来,哥哥请你吃你最爱的草莓蛋糕。”
张函瑞抬起头,眼里的雾更浓了,他盯着张桂源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良久,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是那笑容里,藏着挥之不去的涩意。
第二天早上,张桂源没有去送张函瑞。他站在阳台上,看着张函瑞背着书包走出家门,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着阳台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才转身,一步步消失在巷口。
张桂源回到房间,打开那个旧衣柜,从最底层翻出那件白色T恤。他把T恤抱在怀里,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张函瑞身上的橘子香,眼眶忽然就湿了。他想起昨晚,张函瑞偷偷放进他书包里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哥哥,我等你。”
风吹过窗户,带着梧桐叶的凉意,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橘子香。张桂源把脸埋在柔软的布料里,低声呢喃:“函瑞,等你回来。”
只是他不知道,等张函瑞回来,他们之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到底该不该捅破。这份藏在“兄弟”名义下的喜欢,甜得让人沉溺,却又涩得让人心疼,像一颗裹着糖衣的药,咽下去,是满口的回甘,也是藏在心底的苦涩。
作作伪骨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