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天的结局看起来还算圆满,但是但丁先生说的那些话,却像一根根细小的倒刺,悄无声息地嵌进了你的心里。而那个人依旧没有再次在咖啡厅里现身。
几天后,你几经犹豫,还是回拨了 Devil May Cry 的电话——无人接听。你于是走去事务所,却发现门锁被反锁,屋内无人,墙上还留着几道模糊的破损痕迹。
那一刻,你才迟钝的意识到:从房间的地板上醒来起,你几乎记不起任何属于自己过去的东西,除了做甜点,除了记得要拿发带和帽子遮住那恐怖的半张脸,还有....那些真实又恐怖的噩梦。
除了墙上那三行字之外,竟没有提示“你的过去”的印记。
你找到了这所住所的房东,因为她来到了你的屋子里收取房租,还带来了记录本。
她环视了一下被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又在你遮住大半张脸的帽檐上停留了一瞬,目光短暂迟疑,却什么也没说。
你询问她,她只是老练地告诉你,这屋子原本属于一位年长的恶魔猎人。那人脾气古怪,独来独往,租住了很多年,期间时常带回稀奇古怪的东西藏在屋里。后来在红墓市的浩劫后一段时间,他接了个猎魔委托离开了,再没回来。恶魔猎人向来如此——不是今天赴死,就是明天断魂。
你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猎魔委托。房东提到,那是魔树事件之后,城里曾发出大规模的猎魔委托,许多猎人应召而去,几乎全灭,甚至连尸骨都没有从战场上收回来。直到一位年轻的银发蓝眼的恶魔猎人出现,局势才稍有转机。而真正逆转局势的——是后来重新归来的“传奇恶魔猎人”。他在红墓市那场可怕的魔树浩劫后消失了一阵,却又奇迹般重新出现,好像还带回来了一位和他外貌很相像的人。
再后来,就是你这位总是戴着夸张发带或帽子的姑娘搬了进来。
她随口补了一句,每次见你,你总是忘记事情。连租金是什么时候交都记不住,——所以改成了她每个月固定来这里收租,而你也不是第一次问这些了。
她没再多说,你也识趣,没再追问。
那段空白依旧沉默地横亘在你生命中,像一块从记忆里生生撕下的皮肤,留下难以愈合的裂痕。
你不知道那些恶魔猎人是谁,为什么离开,又是否……和你有过什么联系。但你能感觉到,有什么真实存在过的东西,被悄无声息地分离出了你的人生。
你住在这里,或许从来就不是巧合。
你又去问了咖啡厅后厨的店员们。
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你“问过又忘”的状态,没有表现出意外,反倒像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像是终于可以把憋了很久的好奇都倒出来。
“那场大规模委托后你忽然就来到了这里,说真的,你刚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是那种——你懂的,被男朋友甩了,或者经历了特别惨的感情事。”
另一个人笑着接话:“对啊。你那时候表面上看着挺开朗,但总觉得……好像心在别处。就像那种灵魂还停在旧地方,人却已经搬了家的感觉。”
“你从来不提自己过去,老板还特地叮嘱我们别多问。我们偶尔开玩笑说,是不是来之前被某人伤得太深,你就会很淡地笑一下,说‘没有任何值得追究的意义了。’”
她学着你的语气念出这句话,引来一阵哄笑:“听起来就像小说里的苦情女主,还在替那个伤透了你心的混蛋保留最后的体面。”
你也笑了笑,没否认也没辩解。
“哦对,说到这个……”有同事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你还记得那个这段时间没怎么来的银发蓝眼的男顾客吗?他其实在此之前常常来。”
“不过你懂的,”她耸了耸肩,“我们没人敢多看他,他的确帅呆了——但那眼神,那气场,完全不是普通人。结果就你,虽然有时候也会躲在后厨不愿见他,但是如果他主动找你,你都敢搭话。”
“怎么搭的?就那样正常说话呗。”另一个人咬着吸管,“我们哪有空仔细看,但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总让人觉得……嗯,挺特别的。”
“特别?”你重复道。
“对,像是特别熟悉,又像隔了很远。说不出来,反正挺有意思。”
众人哄堂大笑,你也只是安静地笑了笑,没接话,但那笑容里藏着一点点连你自己都没发觉的寂静与怅然。
夜色深沉,雨声一阵阵地敲打着窗棂。精疲力尽的你推门而入,脱下外套,走向浴室。
灯光打开的瞬间,那面镜子照出了熟悉的画面。
你站在镜前,轻车熟路地伸手,拂过镜面上那三行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字:
「帕萨迪街角的咖啡厅,你的工作地点。九点,别迟到。」
「事务所:Devil May Cry。红墓市,罗姆福德街。」
「随时来找我。」
你盯着那最后一行。
字迹干净、冷峻,不带情绪。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写下这三句话的人,不是在提醒你工作或路线。
他是在你失去一切记忆后,为你留下——一条通往他的位置。
你沉默着,指尖贴在那行字上,额头轻轻抵上镜面。
镜中映出你的脸——一半人类,一半恶魔。
你轻声开口,像是在问镜子,也像是在问那始终沉默不语的人:
“……我们……在我变成这样之前,一定见过吧?”
“您似乎总是找得到我。”
“可您每次见我,都像不许我怀疑,甚至不许我问为什么。”
你苦笑一下,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掩盖:
“恶魔先生……您到底,是在告诉我该属于哪里……”
“还是在提醒我——只要活在您的执念里,我就永远走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