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死士冰冷的箭簇如同无数毒蛇之眼,牢牢锁定着殿内每一个活物。
许越拄着那根象征无上权势的祖母绿蟠龙杖,站在裂开的暗门之前,蟒袍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深紫的幽光。
他目光扫过跪在血泊中、抱着齐渊尸体嘶吼的齐安,如同看一具吵闹的尸体;扫过单膝跪地、后心血流如注的楚柞宁,带着一丝嘲弄;最终,眼睛死死钉在许知虞身上。
“逆子!” 许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亚,“勾结外臣,弑君谋逆,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最后一句,将弑君的滔天罪名彻底焊死在许知虞身上。
随着他的话音,超过一半指向殿内的冰冷箭簇,瞬间微调,致命的寒芒更加集中地汇聚在许知虞身上。
许知虞的身体在无数死亡视线的聚焦下,绷紧到了极致。
他看着许越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看着那些闪烁着寒光的箭头,一股早已深植骨髓的恨意,如同冰河下的暗流,疯狂奔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被打破的刹那——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如同寒冰碎裂,清晰地响起。
是许知虞。
他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额发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不再有慌乱,不再有悲恸,只剩下一种平静。
他无视了指向自己的无数箭簇,目光越过许越,落在他身后那队死士身上,最终,定格在许越那张“儒雅”的脸上。
“弑君?” 许知虞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嘲讽,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死寂的殿内,“父亲大人,您指使阴九在酒中下牵机蛊,操控圣心,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时,可曾想过‘弑君’二字?”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许越脸上的冰冷和掌控瞬间凝固,瞳孔收缩,握着蟠龙杖的手猛地一紧。他身后那些如同雕塑般的死士,气息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你……胡言乱语!” 许越厉声呵斥,声音却带上了一丝急促。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被他视为弃子的“儿子”,竟能一口道破这最核心的隐秘。阴九下蛊之事,绝无第三人知晓。
“胡言?” 许知虞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他缓缓抬起手,一枚磁石被他捏在指间。
他屈指一弹。
“叮!”
那枚磁石精准无比地撞在寝殿角落,镶嵌进一个毫不起眼的鎏金仙鹤香炉底座的凹陷处。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细微的机括转动声,从许越身后那扇刚刚滑开的暗门门框内响起。
紧接着。
“嗡——!!!”
一种如同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的嗡鸣声响起,那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共鸣,无形的音波如同水纹般扩散开去。
“啊——!”
“什么东西?!”
“我的耳朵!”
殿内所有死士,包括许越本人,都在瞬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有无数根细针狠狠刺入脑海。
他们引以为傲的意志和纪律,在这诡异的音波冲击下瞬间出现了裂痕,搭在弓弦上的手指微微颤抖,冰冷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惊疑和痛苦,整个阵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四叶玫瑰!动手——!” 许知虞冰冷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在寝殿中响起。
就在音波响起的同一刹那。寝殿内,数处看似毫无异样的阴影猛地扭曲、暴起。
龙床垂落的厚重帷幔后,数道黑影骤然扑出。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目标明确,直扑那些手持强弓劲弩的死士
刀光乍现,血花迸溅。
“噗嗤!” “呃啊——!”
猝不及防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死士的阵型,近在咫尺的袭杀,那些黑影精准地割断了数名弩手的咽喉。
混乱。
瞬间爆发的混乱。
“保护丞相!” 死士统领目眦欲裂,嘶声狂吼。
死士们毕竟是千锤百炼的精锐,短暂的混乱后立刻反应过来,一部分人调转弓弩射向突袭的黑影,一部分人迅速收缩阵型,将许越护在核心。
冰冷的箭矢破空声和金铁交鸣声再次响彻寝殿。
——
“楚柞宁,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为陛下报仇!” 跪在血泊中的齐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刺激得彻底疯狂。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楚柞宁,嘶声咆哮。他挣扎着抓起手边的长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楚柞宁的后背掷去。
长槊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刺楚柞宁。这哪里是报仇?分明是趁乱泄愤,要将这碍眼的“弑君帮凶”一并铲除。
长槊破空,瞬息即至。
背对着齐安的楚柞宁,仿佛毫无所觉。
他依旧单膝跪地,低垂着头,身体颤抖,双手死死撑着地面。
“小心——!” 被楚柞宁护在身后的许知虞瞳孔骤缩,失声惊呼,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前扑。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楚柞宁猛地抬起了头。
他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完全是凭借着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进行反击。跪地的左腿猛地发力一蹬,身体如同紧绷的弓弦般向侧面暴射而出。
“嗤——!”
长槊锋利的尖刃擦着楚柞宁的肋侧划过,撕裂了本就破碎的玄色劲装,带起一溜血珠。
深深钉入了他刚才跪立位置的金砖地面,尾羽兀自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