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练武场寂静无声,只有晨风吹动武器的轻微碰撞声。
萧凌薇双手握着一柄木剑,对着虚空反复练习最基础的刺击动作。一下,两下,三下...汗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单薄的衣衫早已湿透。每一次挥剑,丹田处就会传来一阵刺痛,但她咬紧牙关,不肯停下。
"手腕再抬高三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萧凌薇吓了一跳。她转身看去,萧楚河不知何时已站在场边,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楚河哥哥..."萧凌薇慌忙放下木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我只是睡不着..."
萧楚河走到她面前,弯腰拾起木剑,在手中掂了掂:"寅时起床练剑,这份毅力连我都自愧不如。"他嘴角含笑,眼中却带着探究,"不过,你拿剑的姿势不对。"
他站到萧凌薇身后,双手轻轻覆在她的小手上,调整她握剑的姿势。"拇指要这样放,手腕放松,不要绷得太紧。"温热的气息拂过萧凌薇的耳际,"剑是手臂的延伸,不是负担。"
萧凌薇屏住呼吸,感受着堂兄手把手的教导。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涌上心头,让她暂时忘记了体内的疼痛。
"来,试试看。"萧楚河退后一步。
萧凌薇按照指导再次挥剑,这一次动作流畅了许多。木剑划破空气,发出清脆的"嗖"声。
"很好。"萧楚河赞许地点头,"现在,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剑尖,想象你要刺穿那片飘落的树叶。"
一片枯叶随风舞落。萧凌薇凝神静气,举剑相迎。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树叶的刹那,一股热流突然从丹田窜出,顺着经脉直达指尖。木剑陡然加速,"啪"的一声将树叶钉在树干上!
萧楚河瞳孔微缩:"这是...内力?"
萧凌薇自己也吓了一跳,慌忙解释:"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感觉..."
"别紧张。"萧楚河按住她的肩膀,"这是好事。看来百里师叔的蓬莱丹确实神效。"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堂妹,"薇儿,你想学真正的剑法吗?"
萧凌薇眼前一亮:"可以吗?"
"当然。"萧楚河微笑,"不过有个条件——不许再偷偷半夜起来练剑。你身子刚好,需要休息。"
萧凌薇吐了吐舌头,点头答应。她没告诉萧楚河的是,每到子时,体内的异变就会让她根本无法入睡。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如起来练剑转移注意力。
"看好了。"萧楚河抽出自己的佩剑,剑身在晨光中如一泓秋水,"这是琅琊王府的'惊鸿剑法'第一式——'燕回眸'。"
他身形一动,剑随身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燕子回旋。剑气所过之处,落叶纷纷为之让路。
萧凌薇看得入神,不自觉地模仿起他的动作。奇妙的是,这一次体内真气竟顺从地随着她的意念流动,没有出现之前的紊乱。木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虽不及萧楚河那般行云流水,却也形神兼备。
萧楚河收剑而立,难掩惊讶:"你以前真的没学过剑?"
萧凌薇摇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上:"只看父王和哥哥练过。"
"天才。"萧楚河轻叹,"若是从小习武,现在恐怕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句话让萧凌薇心头一热。她正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雪地中,萧楚河模样的狐裘青年口吐鲜血,胸口被利刃贯穿;一个紫衣人冷笑着举起染血的长剑;远处,她自己在拼命奔跑,却怎么也赶不及...
"不!"萧凌薇无意识地挥剑向前,木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萧楚河咽喉!
萧楚河本能地举剑格挡,却见萧凌薇手腕一翻,木剑如灵蛇般绕过防御,直取他左肩。危急关头,他不得不使出七成功力,剑锋一转,将木剑挑飞。
"薇儿?"萧楚河惊疑不定地看着堂妹,"你这是..."
萧凌薇如梦初醒,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我刚才看到..."她突然住口,不敢说出那个可怕的画面。
萧楚河若有所思地捡起掉落的木剑:"刚才那招,是谁教你的?"
"没、没人教..."萧凌薇低下头,"就是...突然觉得应该那样出剑。"
萧楚河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脸色很差,回去休息。"
萧凌薇乖巧地点头,却在转身时腿一软,险些跌倒。萧楚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手之处冰凉湿冷,不禁皱眉:"你发烧了。"
"我没事..."萧凌薇勉强笑笑,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萧楚河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萧凌薇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别乱动。"萧楚河语气坚决,"我送你回去。"
被堂兄抱在怀中,萧凌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偷偷抬眼,看着萧楚河紧绷的下颌线,心中暗自发誓: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那个未来成真...
......
琅琊王府大门外,一队御林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列队而至,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为首的将领高声宣旨:"奉陛下口谕,近日天启城内不安,特派御林军护卫琅琊王府,保王爷周全!"
王府侍卫面面相觑,不敢阻拦。消息很快传到内院,萧若风匆匆赶来,面色阴沉如水。
"赵统领,这是何意?"
赵统领抱拳行礼:"王爷明鉴,末将只是奉命行事。陛下担心王爷安危,特派我等前来'保护'。"
"保护?"萧若风冷笑,"本王征战沙场多年,何需这等阵仗的保护?"
"王爷恕罪。"赵统领不卑不亢,"圣命难违。"
两人对峙间,萧楚河抱着萧凌薇从练武场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父王?"萧楚河疑惑地看向门外森严的阵列。
萧若风抬手示意他先带萧凌薇进去,然后转向赵统领:"本王这就入宫面圣。"
"陛下有令,近日政务繁忙,暂不见客。"赵统领早有准备,"王爷若有要事,可上书陈情。"
萧若风眼中寒光一闪,终于明白了这是明德帝的变相软禁。他强压怒火,沉声道:"既如此,就请赵统领和诸位将士'好好'护卫我琅琊王府了。"
转身回府时,萧若风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终于要波及家门了吗?
......
入夜后,萧凌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白天的"预知"让她心绪不宁,而府外不时传来的铠甲碰撞声更添压抑。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窗前。月光下,御林军的身影清晰可见,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
"在看什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萧凌薇猛地转身,只见一个青衫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房中,正悠闲地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百里师叔!"萧凌薇认出来人,惊讶地捂住嘴,生怕惊动外面的守卫。
百里东君举杯示意:"小郡主,别来无恙?"
萧凌薇快步上前,压低声音:"您怎么进来的?外面全是御林军..."
"区区御林军,还拦不住我。"百里东君轻笑,目光却落在萧凌薇的手腕上,"听说你开始学剑了?"
萧凌薇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师叔,您给我的蓬莱丹...我体内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感觉到了?"百里东君并不意外,"那是'引子',帮你疏导经脉用的。"
"可是..."萧凌薇犹豫了一下,"我有时候会看到...还没发生的事情。"
百里东君饮酒的动作顿了一下:"哦?看到什么了?"
萧凌薇将白天的预知和之前的片段一一说出。说到萧楚河未来重伤的场景时,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百里东君听完,若有所思:"所以,你想学剑,是为了改变那个未来?"
"嗯。"萧凌薇坚定地点头,"只要能保护楚河哥哥和父王,我什么都愿意做。"
"即使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百里东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那些未来吗?"
萧凌薇摇头。
"因为你是'钥匙'。"百里东君的声音低沉而神秘,"天幕选择你作为连接现在与未来的桥梁。但桥梁本身,往往要承受最大的压力。"
萧凌薇似懂非懂:"那我该怎么做?"
"学剑是对的。"百里东君站起身,突然伸手点在萧凌薇眉心,"但还不够。"
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真气涌入体内,萧凌薇感到丹田处的漩涡骤然扩大,随后又归于平静。奇异的是,之前那种刺痛感减轻了许多。
"这是..."
"第二枚'引子'。"百里东君收回手,"它能帮你更好地控制那些预知。不过记住,每使用一次能力,就会消耗一分生机。"
萧凌薇心头一紧:"那如果...用得太多次呢?"
百里东君深深看了她一眼:"桥梁若承载过重,终会坍塌。"
话中的暗示让萧凌薇脸色发白,但她很快挺直腰板:"没关系。只要来得及改变最重要的那些事...我无所谓。"
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又有一丝怜悯:"好孩子。记住,当你真正需要力量时,就呼唤它。"他指了指萧凌薇的心口,"它会回应你。"
说完,他转身走向窗口,身形渐渐模糊。
"等等!"萧凌薇急忙叫住他,"师叔为何要帮我?"
百里东君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月光中,只有声音轻轻回荡:
"因为有些未来...连我也不愿看到。"
......
三日后,朝堂风云突变。
明德帝以"天幕惑众"为由,一连罢免了七位与琅琊王交好的官员。御史台上书弹劾琅琊王"结交江湖人士,图谋不轨",虽被明德帝暂时压下,但朝野上下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琅琊王府内,萧若风闭门不出,每日只在书房批阅军报。萧楚河则被禁足府中,不得踏出大门一步。
唯有萧凌薇,因"年幼体弱"未被明令限制,得以在府内自由活动。她每日除了去父亲书房请安,就是跟着萧楚河学剑,进步之快令人咋舌。
这天傍晚,兄妹二人在后院练剑。萧楚河手持一根柳枝,指点萧凌薇练习"惊鸿剑法"的第三式。
"腰再沉一点,对,就是这样。"萧楚河用柳枝轻点萧凌薇的腰部,"剑招如流水,要连绵不绝..."
萧凌薇全神贯注地模仿着他的动作。经过百里东君第二次"治疗"后,她体内的真气运行顺畅了许多,不再有之前的刺痛感。更奇妙的是,她开始能有限度地控制那些"预知",不再像之前那样突然发作。
"楚河哥哥,看我这一招!"萧凌薇突然变招,木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萧楚河肋下。
萧楚河早有防备,柳枝如灵蛇般缠上木剑,轻轻一挑:"太明显了,偷袭要出其不意..."
话音未落,萧凌薇突然松手放开木剑,在萧楚河错愕的瞬间接住下落的剑柄,反手一划!这一变故完全出乎意料,萧楚河仓促后退,衣袖仍被划开一道口子。
"你..."萧楚河看着破损的衣袖,哭笑不得,"这又是从哪学来的?"
萧凌薇狡黠一笑:"自己想的。楚河哥哥说过,剑是手臂的延伸,那放开再抓住,不就等于手臂突然变长了吗?"
萧楚河摇头叹息:"歪理。不过..."他揉了揉萧凌薇的头发,"确实有创意。"
两人相视而笑,暂时忘却了府外紧张的氛围。
远处阁楼上,萧若风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复杂情绪。他手中攥着一封密信,信上的内容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王爷都为之色变:
"太师府夜会南决密使,议和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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