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路崎岖。
萧凌薇紧了紧身上的粗布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离开天启城已经一天一夜，她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樵夫踩出的羊肠小道向雪月城方向前进。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萧凌薇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玉佩——萧楚河给她的信物，心里稍稍安定。丹田处的真气缓缓流转，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应该快到了..."她喃喃自语，回忆着地图上的标记。雪月城位于天启西南，若是快马加鞭一日可至。但她不会骑马，只能步行，至少还要两天路程。
忽然，林间传来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
萧凌薇立刻停下脚步，警觉地环顾四周。黑暗中，似乎有数道影子在树丛间闪动。
"谁？"她厉声喝道，手按在腰间短剑上——这是临行前从父王书房偷偷取来的。
没有回答，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萧凌薇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前行，一道寒光突然从侧面袭来！
她本能地侧身闪避，却还是被划破了衣袖。三个黑衣人从树后跃出，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们是谁？"萧凌薇抽出短剑，声音因紧张而尖细。
黑衣人并不答话，其中一人直接挥刀砍来。萧凌薇仓促举剑格挡，"铛"的一声，虎口震得发麻。她虽跟萧楚河学了几天剑法，但实战经验全无，三两下就被逼得连连后退。
"谁派你们来的？"萧凌薇勉强架开一记横斩，气喘吁吁地问，"太师？还是南决人？"
黑衣人攻势更猛，显然是要置她于死地。一记重劈震飞了她的短剑，另一人趁机一脚踹在她腹部。萧凌薇痛呼一声，摔出丈远，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
"结束了，小郡主。"为首的黑衣人举刀逼近，眼中闪着冷酷的光。
萧凌薇蜷缩在地，嘴角渗出血丝。绝望之际，丹田处的真气突然剧烈翻腾起来，如沸水般涌向四肢百骸。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冲上头顶，她的视野骤然变化——黑衣人的动作似乎变慢了，而一些奇怪的画面闪现在眼前：黑衣人下一招会刺向她左肩，然后...
没有时间思考，萧凌薇本能地就地一滚，果然避开了直取左肩的一刺。她抄起地上一截枯枝，以枝代剑，向前一点。
"噗"的一声，枯枝竟如利刃般刺入黑衣人咽喉！
所有人都愣住了。萧凌薇自己也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的枯枝——它此刻被一层淡淡的白光包裹，坚硬如铁。
剩余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同时扑上。萧凌薇脑中又闪过几个画面，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枯枝在她手中宛如活物，划出一道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
"惊鸿剑法？不对，这是..."黑衣人惊愕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胸口被枯枝刺穿，鲜血汩汩流出。
最后一名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萧凌薇下意识地掷出枯枝，白光如流星划过，精准命中对方后心。黑衣人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寂静重新笼罩树林。萧凌薇呆立原地，看着三具尸体和手中的枯枝，浑身发抖。这不是她学过的任何剑法，却仿佛早已烙印在骨髓里，只等这一刻觉醒。
"不错，不愧是'钥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萧凌薇抬头，只见百里东君懒洋洋地坐在树枝上，手中酒壶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百里师叔！"萧凌薇又惊又喜，"您怎么在这里？"
"跟着你啊。"百里东君轻飘飘地落下，检查了一下黑衣人的尸体，"南决的死士，看来有人不想你去雪月城。"
萧凌薇咬住嘴唇："是...是我杀了他们..."
"自卫而已，不必愧疚。"百里东君拍拍她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刚才那套剑法，知道叫什么吗？"
萧凌薇摇头。
"《明月清风》，我的独门剑法。"百里东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趣的是，我从未教过你。"
萧凌薇睁大眼睛："那我怎么会..."
"天幕给的。"百里东君转身走向林间小路，"走吧，雪月城还有段距离。路上我给你解释。"
......
两日后，雪月城。
萧凌薇站在城主府的高台上，俯瞰整座城池。与天启的庄严恢弘不同，雪月城依山而建，白墙青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宛如一幅水墨画。
"喜欢吗？"百里东君递给她一杯清茶。
萧凌薇接过茶杯，小啜一口。茶香清冽，带着一丝甜味，让她想起琅琊王府后院的桂花树。
"很美。"她轻声说，"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两天前那场厮杀仿佛一场梦。在百里东君的护送下，他们顺利抵达雪月城。路上，百里东君向她解释了许多事：天幕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而非定数；她是罕见的能够"接收"天幕信息的体质，因此被称为"钥匙"；而她体内的真气，正是连接现在与未来的桥梁。
"司空来了。"百里东君突然说。
萧凌薇回头，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缓步走来。那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与想象中威震江湖的雪月城二城主形象相去甚远。
"这位就是琅琊王的千金？"司空长风打量着她，目光温和却透彻，仿佛能看穿人心。
萧凌薇连忙行礼："晚辈萧凌薇，见过司空师叔。"
"不必多礼。"司空长风虚扶一下，"听说你在路上使出了《明月清风》剑法？"
萧凌薇点头，有些忐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
"天授之才。"司空长风看向百里东君，"看来计划可行。"
百里东君罕见地严肃起来："但代价呢？她还是个孩子。"
司空长风沉默片刻，转向萧凌薇："郡主，你可知道为何要来雪月城？"
萧凌薇握紧茶杯："我想...改变未来。天幕里看到的那些...不好的事情。"
"改变未来需要付出代价。"司空长风直视她的眼睛，"尤其是改变那些'关键点'。比如某个人的生死，某场战争的胜负..."
"我愿意！"萧凌薇不假思索地说。
"别急着回答。"司空长风摇头，"代价可能是你的健康、寿命，甚至...五识尽丧。"
萧凌薇心头一震。五识尽丧？那不就是又盲又聋，尝不出味道，闻不到气味，也感觉不到触碰？
见她沉默，百里东君补充道："而且，即使付出这些代价，也未必能成功。未来就像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救了一个人，可能会害死另一个。"
萧凌薇想起天幕中那个跳崖的自己。那就是失败的代价吗？
"为什么是我？"她抬起头，声音微微发颤，"为什么选我做'钥匙'？"
司空长风与百里东君交换了一个眼神。
"因为血脉。"司空长风终于开口，"琅琊王一族有特殊体质，能够承载时空之力。而你，是近百年来契合度最高的一个。"
萧凌薇似懂非懂，但她明白了一点：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从她看到天幕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改变了轨迹。
"如果我拒绝呢？"
"你可以现在就回天启，接受和亲的安排。"百里东君耸耸肩，"我们会清除你体内的'引子'，你将变回普通的郡主，不会再有预知，也不会承受代价。"
司空长风补充道："但天幕中看到的那些未来，很可能会一一实现。"
萧楚河重伤的画面在萧凌薇脑海中闪现。还有父王被囚禁的片段，那个跳崖的女子...如果她放弃，这些都会成真。
"我...需要想一想。"萧凌薇低声说。
"当然。"司空长风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膀，"城主府东厢有间客房，今晚你就住那里吧。明日再给我们答复。"
两人离去后，萧凌薇独自站在高台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十二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却要做出可能影响一生的抉择。
接受命运，还是挑战它？
......
夜幕降临，萧凌薇辗转难眠。
客房简洁雅致，窗外一株老梅的影子投在窗纸上，随风摇曳。她起身来到院中，月光如水，照得石板路泛着银光。
"睡不着？"
萧凌薇吓了一跳，只见司空长风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面前摆着一盘棋。
"司空师叔..."她慌忙行礼。
"不必拘礼。"司空长风示意她坐下，"正好，陪我下盘棋。"
萧凌薇有些局促："我不太会..."
"没关系，我教你。"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司空长风耐心地讲解着规则，萧凌薇渐渐放松下来。
"下棋如人生。"司空长风落下一枚黑子，"有时候，为了赢得大局，不得不牺牲一些棋子。"
萧凌薇看着自己被吃掉的白子，若有所思："就像...和亲？"
"聪明。"司空长风赞许地点头，"不过，真正的棋手不仅要懂得牺牲，还要知道哪些牺牲是有价值的。"
"那您觉得，我去南决...值得吗？"
司空长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为什么百里要给你种下'引子'吗？"
萧凌薇摇头。
"因为它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你。"司空长风落下一子，"南决之行凶险万分，但也是改变未来的关键。你在那里会遇到一些人，经历一些事...最终，你会明白自己的使命。"
萧凌薇低头看着棋盘："所以我应该去？"
"这不是我能替你决定的。"司空长风叹息，"不过，既然你决定承担'钥匙'的责任，我可以教你一些自保的手段。"
他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清风十三剑》，雪月城入门剑法，但足够应付一般高手。"
萧凌薇双手接过，册子封面上墨迹犹新，似乎是刚写不久。
"今晚把它记熟。"司空长风意味深长地说，"明日我亲自教你招式。三天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必须返回天启了。"
萧凌薇郑重地点头。当司空长风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迫不及待地翻开剑谱，借着月光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
三天转瞬即逝。
清晨的练武场上，萧凌薇手持木剑，一招一式已有模有样。司空长风站在一旁，不时出言指点。
"手腕再抬高一点...对，就是这样。"
"转身时重心要稳。"
"这一招不是用蛮力，要借势而为..."
最后一式练完，萧凌薇已是香汗淋漓，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短短三日，她已掌握了《清风十三剑》的基本招式，进步之快连司空长风都为之惊讶。
"天赋异禀。"司空长风递过汗巾，"若从小习武，现在恐怕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萧凌薇擦去额头的汗水，突然跪下："多谢师父指点。"
司空长风连忙扶起她："别，我可当不起这声'师父'。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人之托？"萧凌薇疑惑。
司空长风笑而不答，转而问道："决定好了吗？"
萧凌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要回天启，接受和亲的安排。"她顿了顿，"也会承担'钥匙'的责任。"
"即使知道代价？"
"即使知道代价。"萧凌薇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司空长风凝视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良久，他长叹一声："好孩子。临行前，我还有一物相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里面有三颗'还魂丹'，重伤时服下可保一命。记住，最危险的时候，也是转机出现的时候。"
萧凌薇双手接过，小心地藏入贴身的荷包中。
"还有，"司空长风犹豫了一下，"关于你体内的'引子'...它会在关键时刻给你指引。但每次使用，都会消耗一分生机。慎之，慎之。"
萧凌薇郑重点头。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我该出发了。"
"百里在城外等你。"司空长风拍拍她的肩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雪月城永远是你的后盾。"
萧凌薇鼻头一酸，险些落泪。她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她突然回头："司空城主，最后一个问题...天幕里的未来，一定会发生吗？"
司空长风望向远方："未来如河，有无数支流。天幕只显示其中一条。你的选择，会改变它的走向。"
萧凌薇似懂非懂，但她知道一点：自己的决定，将影响许多人的命运。
包括她最爱的人。
......
正午时分，萧凌薇与百里东君并肩站在雪月城外的小山坡上。远处城池如画，近处野花烂漫。
"准备好了吗？"百里东君问。
萧凌薇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百里师叔，您还没告诉我，是谁托司空城主教我的？"
百里东君神秘一笑："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他顿了顿，"或者说，未来的某个你。"
萧凌薇不明所以，但知道追问也无用。她最后看了一眼雪月城，转身踏上归途。
身后，百里东君的声音随风传来：
"记住，最黑暗的时刻，也是星光最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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