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半年光景又猛然过去，只是看了会落叶，便觉光阴匆匆。

七月的风有点晕，红日高悬，皇城夏花繁祉，百官跪地，向生辰的皇帝贺礼。

“高丽国献礼――高丽参一箱――”

“西凉国献礼――汗血马一百匹――”

“安南知府献礼――象牙船一艘――”

“江南知府献礼――江山图一幅――”

“江夏知府献礼……”

司礼官列出各地献上的贺礼，空悠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江羡仙慵懒地翘起二郎腿，右手握拳撑住歪向一边的头，冕旒珠帘遮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跪伏的云昭。

兴许是感受到了某人的目光，云昭偷偷抬头，目光顺着台阶往上流，与江羡仙目光交映。

江羡仙向她挑挑眉，尽管相隔较远，云昭还是能感受到珠帘后的帝王色。

忙活到傍晚，宫里好不容易点起来热闹的灯火又灭了。臣子们在宫外聚在一起，觥筹交错。江羡仙则埋头批奏，默默不语。

京城的灯很晚，过了夜半还迟迟不肯灭。

她看着堆成山的奏折，又看看宫墙外的远山上，灯火阑珊，停下笔，一股莫名的委屈伴着回忆涌上心头。

角落破败的宫殿依旧落魄，直至现在也没修葺。

一只蚂蚱窜上女孩的手臂，把她下了一大跳。她惊恐地拍了拍它，那只蚂蚱又窜入荒草里。

她知道，她不小心把玩伴赶走了。

“阿嬷，什么时候吃饭啊？”

老嬷嬷迟钝回头，干枯的手握住汤勺，一笑，脸就跟朵菊花一样绽开，说着混杂着南方口音的官话：“殿下再等会儿好吗？我再找找有没有剩的米。”

娘亲死后，就这一个老嬷嬷来照顾她。

“好吧。”她又蹲下来，拿着草茎在地上画画。

“殿下，我算了算日子，今日好像是你生辰啊。”老嬷嬷又笑着走出来，问道：“想吃什么？我去跟买食材的人通融通融。”

“算了……”她知道，老嬷嬷也很不容易。

“诶，不行，想吃就说。”

“真没有，阿嬷，你快进屋。”

她们混着青菜稀粥就了一餐，吃饭时，女孩问老嬷嬷：“阿嬷，皇帝吃的是什么？”

“皇帝啊……”老嬷嬷一边扒粥一边说，“应该……每天十几个菜，顿顿有肉，猪呀牛呀羊呀，什么都有。”

“那其他哥哥姐姐也是喝菜粥吗？”

“不是，他们……”话说到嘴边，又被老嬷嬷咽了下去。“是啊，他们也喝菜粥。”

翌日，女孩较晚醒来，揉着眼寻找老嬷嬷，却发现她已不知所踪。

桌上，一个小小的鸡蛋安静地趴在碗里。

后来，她听见其他人说，老嬷嬷胆大包天，去膳房偷东西，被人发现，打了一顿后不久就死了。

那个中午，她收到了第一个生辰礼。

江羡仙撑住额头，继续批奏。今晚的蝉鸣尤为嘈杂，一唱一和，诉说着地下生活的黯淡无天。

“陛下？”

门被悄悄打开，一个脑袋探将进来。

“十一？”她回头看去。

门缝里，一双澄澈的眼睛如晚灯无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