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小门被推开,带动了一旁挂着的银色风铃,伴随着清脆的一声风铃声,脚步声响起在石板铺成的小路上。
“苓,有客人来了。”一条翠绿色的蛇盘踞在凉棚的横梁上,探着三角形的脑袋看向院内的小路。
“来了。”屋子的门被推开,从里间走出一穿着小熊T恤和短牛仔裤的短发少女。
白苓抬眸见桌前空无一人,看向横梁上盘踞的长青道“客人呢?”
青蛇朝着池塘甩了甩尾巴,嘴里吐着淡粉的信子,一双灰白的竖瞳紧盯着池塘的方向。
“在那边,我已经闻到美味的香气了。”长青从横梁上滑落到少女细嫩的脖颈上,冰凉坚硬的鳞片划过白嫩细滑的皮肤。
白苓看向院内的池塘,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路边前专心致志地朝池塘里面看着。
“看看去吧。”
直到她走到那孩子边上,都不见那小孩有所反应,心里顿生不妙。
她捏住他肩膀将他从地上扯起,一只手扭过他的头使他面向自己,再抬眼细看果然这孩子七窍皆往外冒着黑烟,已是离魂之态。
见此状长青都略有吃惊,若是在那妖崇横行的年代出现此事尚且正常,但如今灵力枯竭各类精怪都无法修行,更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如此狠手,这是何人所致。”
白苓在男孩后颈上摸索着,不一会就在脖颈上摸到一条项链,拉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块漆黑的骨牌。
“小鬼牌?”长青探着脑袋嗅着骨牌上的黑气“何人下如此手段残害这么小的孩子”
“不知”白苓将骨牌扯断握在手中,纯白的灵气瞬间包裹住冒着黑烟的骨牌,只听见骨牌内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那男孩被啼哭声惊醒,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抬头看着白苓却一句话也不说。
“看样子还没好透。”长青摆了摆脑袋,那孩子竟向它看了过来。
“咦?这孩子好像能看见我。”
白苓也关注着他的状态。
“确实像是能看见你,只是这孩子六魄离了五魄,只剩三魂还在这副躯体里。”
“唤魄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长青用尾巴勾了勾白苓耳垂上的风铃耳坠。
“唤魄是简单,但是你想过这骨牌的来历吗,除了最亲近之人谁还能给他带上这东西。”
“你是说这孩子爹娘有问题。”长青道。
“爹和娘至少一个有问题。”白苓抿了抿唇,半晌道“去将我黄符拿来。”
长青顿时明白她的用意瞬身从屋内取来了黄符。
“你确定要这样做,若是对方顺着你的灵气找上门来了,那可能又是一桩麻烦。”
“无妨。”白苓勾了勾唇轻笑道“这可是一桩好生意。”
“看中了这孩子的灵性?”长青一语道破。
“三魂六魄失了五魄,若不是最后一魄位置与魂相近,在这骨牌的影响下早该离了躯体成了一副植物人。”白苓用朱砂在黄符上飞速地画写着。
“这魂能在鬼牌的影响下保住这一魄,属实不易,却还能在失魄状态下对你的存在有所感应。”白苓嘴角翘的越来越高,画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等灵性的魂魄上哪找去,就算那下手之人胆敢找上门来,你且看他闯不闯得过我门口的天阵。”
长青吐了吐信子,那门口布下的天阵乃是师傅逝世前所布下,能破解这阵法的人本就屈指可数,估计也快死的差不多了。
待白苓手中的黄符画好,只见她从掌心中勾出一缕白烟注入黄符。
长青啧啧道“这小孩真是好福气,能得到白天师的庇护。”
白苓轻弹了下长青的脑袋“别叫我天师,我可不是道貌岸然的道士。”
“谁叫你道法修的最好呢,当初师傅想让你三法同修,谁知道你竟偏科成这样。”长青轻嘲道。
“你怎么跟那死老头一样唠叨。”白苓嘀咕道,一边将手中的符箓装入香囊中,最后给香囊上了
一个禁止符才将香囊挂在男孩手腕上。
“这孩子姓名还未知,你如何唤魂?”长青问。
白苓翻了个白眼“术业有专攻,你瞧着就行。”
说完便进了里屋,不一会儿取出一捆红线两个玉米粑,一个鸡蛋和两个稻草人。
将男童领至院中间,再将红绳从他脚下牵出丈余至门外作为引魂线。将两稻草人置于门外,盛满了泥和草木灰的瓢放置在草人手中。
准备就绪后,白苓从身上掏出两张附身符贴于两草人头上,那草人便向活过来一般动了动手脚,稍稍叮嘱两句后只见那两草人点了点头,
乖乖的站在门旁。
她从屋内搬出一个香坛,置于男孩身后,又将茶桌前的椅子放在香坛后,呈一条简易的还魂桥。
一切准备就绪,白苓唤来长青,对着长青耳朵说了几句。长青看向四周将目光定于院内的西北侧。白苓也扭头向那方向看去,双瞳瞬间变为蛇类的竖瞳与长青共享了视角。
院内西北侧的槐树下一妇女面色紧张的朝着这边看着,整个身子缩在树后只留一个脑袋探出。
“吾救你儿,为何还不过来帮忙。”白苓开口传出的声音却是长青的。
那妇人听到这声音方才从树后显出身形,仅从鬼魂状态就能看出这妇人生前定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整个身体从脖子到腿没有一处是干净完整的,一般因巨大变故身亡的尸首,其家人都会请专门的入殓师为其梳妆,断骨也会拼接好,让尸首起码看起来与一般的尸首无异,这样这人的亡魂下了阴间才能呈完整之态。
面前这妇人容貌秀美但身体却如此残缺,想来是身亡许久还未被家人发现尸首。否则也不会现在还流浪于阳间无法轮回。
白苓皱了皱眉,暗道这事果然不好处理。
“你且过来,待会儿我坐这张椅子上念咒,你就围着院子边跑边喊“我儿XX的魂归来,我儿的魂赶快回家来。”
那貌美妇人听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是要说什么,张了嘴又没出声。
“你还有什么问题。”白苓皱眉,却发现这妇人神情急切地张嘴又合上。顿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你说不了话。”
那妇女悲怆地点了点头似是想掩面哭泣,却无法控制自己已经早已断了的手臂。
白苓薄唇微颤,轻轻的瞥了她一眼
“真是没用,生前被奸人所害,死后居然还被人用法术重损魂体。”
说罢走进里间没一会儿抬出一个纸扎的女纸人放于她身前
“这纸人且借你一用,只不过你的魂体因为诅咒保留着死亡前的状态,想要控制这纸人怕是会承受极度的痛苦,丝毫不逊于将你的魂体炼于三昧火的痛苦,若是想救你儿,你必须承受这样的痛苦直到他的魄全部归体,你可愿意承受。”
那妇女听后慌忙点着头,双手紧紧抓住纸人,嘴唇不断颤抖着。
白苓叹了口气,咬破食指用鲜血为纸人点上了眼睛,那妇女残缺的魂体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入纸人之中,纸人开始缓慢动了起来。
纸质的身体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原本僵硬表情变得诡异起灵动起来。
此刻身处于纸人内部的妇人只感觉滚烫的烈火在灼烧她魂体的每一处伤口,纸人虽轻但是身处于纸人内却需要极大的力量才能带动着它行走。
“纸人本是连接阴阳两间之物,若是完整的魂体控制它就会很轻松,但你魂体残缺若不是还剩那一点对孩子的执念支持你留在这阳间,你早该魂飞魄散了,如今却要用这魂飞魄散的魂体来控制纸人,必然不易。”
白苓盘腿坐于椅上。
“你且准备,我要开始了。”语毕便闭上双眼,嘴里低声念着招魂咒。
那纸人抖了抖腿,开始在院内奔跑起来,妇女颤抖的声音从纸人的身体内响起,颤抖却又坚定,光从声音就能感受到她在里面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一阵无序的风从院内生起,门口挂着的风铃也开始混乱的摇动。
门两侧的草人开始向门外撒着瓢内的草木灰,引魂绳上的铃铛开始疯狂的摇摆发出铃铃的响声。
“来了!”
只见院门被一阵阴风撞开,那阴风似是想向外逃,却被引魂绳牢牢地锁在线上,见无路可逃,那魄便只好顺着给它安排好的路一路上去,直直的冲进男童的身体里。
“尸狗、伏矢、吞贼、非毒、除秽还不速速归身!”话音刚落,木门被再次冲开,四魄聚成一团顺着引魂绳冲进身体。
“还差一魄”长青道。
“不行,感应不到了。”白苓紧锁眉头“五魄皆从一个方向来,唯独吞贼这一魄完全感受不到位置。”
那纸人也快支撑不住,奔跑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气若游丝。
“我儿的魄......归来。”最后一句念完便一栽身倒在了地上。
“不能再招下去了。”一股更强的阴风在院内汇集,依稀可见其中混着屡屡黑烟。
“再招下去怕是会引来其他东西。”长青喊道。
白苓立刻收了法术起身折断炉香,剪断引魂绳。
那男童一个踉跄坐在地上,已经有恢复清醒之状。
“还有一魄未归居然能够醒来?”白苓有些意外。
但是来不及多想抓了一把香灰冲到门前洒向两个草人,草人内的游魂得了香灰和玉米粑,心满意足的从草人身上离去,两只草人相继倒在地上。
白苓将草人拖进屋内,回过头来在一边捡起纸人。
伸手拍了拍纸人脸上的泥土,轻叹道“好了,你的执念解决了,去看看你的孩子吧。”
她将纸人放在向鲮面前,男孩抬头看向面前这个面容可怖的纸人,并未流露出恐惧的情绪,相反却是抿着嘴一言不发。
“想来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和你的孩子是何人所害,可如今你魂力大损若是没用固魂的法子,你很快就会魂飞魄散。”白苓摸了摸向鲮蓬松的脑袋,向鲮则扬起小脸痴痴地望向她。
那纸人身体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好似一团粘稠液体被撕扯的声音。
白苓表情一窒,“你要用你的灵魂换我救这个孩子?”
纸人发出扑哧扑哧地声响。
“她为何说不了话了。”长青奇怪的问道。
“招魂时间太长了,她的魂体承受不住其余野鬼的冲撞已经要魂飞魄散了。”白苓细长的秀眉紧皱,其实她本可以不用付出这这样的代价,若是她没有轻敌,也不会再最后阶段找不回那一魄。
想到这白苓叹了口气“我答应你,我只能帮你孩子找回最后一魄,其余的是他的命格,我不做干预。”
那纸人最后扑哧了两声好似在表达感谢,就一栽头倒在地上,纸人面上表情也逐渐凝固,没了生气。
向鲮晃着白嫩的胳膊从地上抱起纸人,小手摸着纸人脸上略显可笑的红晕。
“这小子不会是个哑巴吧。”长青聒噪地叫喊道。
“失了吞贼这一魄,身体有些毛病是正常的。”白苓思索道“只是招魂的时候我根本找不到一丁点这个魄体的影子,而其余五魄的方向我却能很明显感应到。”
“那便顺着那个方向寻过去吧,指不定被什么人用法器困起来了。”长青晃了晃脑袋,唧唧呱呱地说道“还好不是雀阴这一魄......”
“长青!他还是个孩子”白苓捏住长青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向鲮已经拉住了她的衣摆,仰着小脸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她。
白苓感觉心都快要被萌化了。
“收拾收拾出发吧,”没忍住白苓捏了捏向鲮滑腻柔软的脸颊,在长青的瞪视下飞快跑进屋内。
留下长青和向鲮在院内大眼瞪小眼,向鲮晃着小手抓向长青,被长青扭着身子躲开。
“小鬼别碰我。”长青嫌弃道,不断扭曲着身子躲避他的触碰。
里间房门被推开,白苓换了条暗红色的丝绒长裙,胸前的贝壳设计衬得整个人好似海族的公主,阳光下暗红色丝绒材质衬得她整个人白到发光,前提是忽略她手上感觉下一秒就要散架的罗盘。
“师傅尽留些破烂给我”白苓摆弄着手中的罗盘抱怨道。
她自幼跟随师傅学习风水易术,跟着穷师傅过了几百年的捡破烂生活,直到二十多年前师傅突然说自己要去游历,给她留下了这座院子和一堆破烂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上哪潇洒去了。
长青眯着眼瞧了半晌才迟疑的开口“你确定你要穿着一身去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参加什么晚宴。”
但小向鲮好像对这一身格外喜欢,晃着短腿就扑进柔软的裙摆里。
白苓一手抱起向鲮一手捞起长青“我们去会会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