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去的种种，化为一群一群蝴蝶，虽然早已明白了，世上的生命，大半朝生暮死，而蝴蝶也是朝生暮死的东西，可是依然为着它的色彩目眩神迷，觉着生命所有的神秘与极美已在蜕变中张显了全部的答案。”
——三毛《撒哈拉的故事》
－
很奇怪，这好像是我和朴综星第一次如此正大光明地并肩走在街上。
学生时代的我们唯恐被学生会的纪检委员抓到而上报给教导主任得来一阵批评教育，
而如今，在我们正式分手的第六年，
我不仅向舅妈正式介绍称他是我的男朋友，而且还在离开医院病房后答应和他去看今晚的电影。
他没戴口罩，也不担心被旁人认出来，下颌线在商场暖光里清晰得像被描过边。
我和他之间隔着若有若无的半臂距离，却又总在转身、避让行人时不经意贴近。
布料擦过布料，心跳碰着心跳。
商场里充盈着鲜活的声响，小情侣在奶茶店争论甜度，同事们下班聚餐笑着吐槽老板，一家三口的小孩举着气球跑过。
以及不知该以何种关系定义的我和朴综星。
说约会太轻，说重逢太重，连并肩走着的影子，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悬浮感。
电影是在晚上八点半开始，电影院在商场的四楼，我刚想问他是坐电梯还是扶梯，就见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朴综星“我记得你一直想尝试在电影院吃肯德基全家桶，这次要不要试试？”
我愣了好久，
才想起来是高中时我和他有一次没吃晚饭赶着时间去电影院看诺兰的《信条》，当时前排有一对小情侣抱着桶全家桶从电影开始一直吃到了结束，
我忿忿不平地低声和朴综星吐槽他俩没素质，但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响了又响，
于是自那以后便一直期待能在电影院里抱着全家桶大吃特吃，
可是后来朴综星又总怕我看电影前太饿，即便不吃饭也不停往我嘴里喂各种东西，待去肯德基前肚子就已经饱得塞不下了。
我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
我（柯玫）“可是……会吵到其他人吧？”
谁料他忽地一笑。
朴综星“我包场了。”
还是那个bking的朴综星。
－
检票口的灯牌在头顶亮着，我的视线刚越过排队的人群，就撞进《爱在黎明破晓前》那张巨幅海报里——女主侧脸贴在男主肩头，巴黎的夜色漫过他们的轮廓，连空气都像浸在慢镜头里。
我盯着海报上交叠的影子，忽然就笑了。
我想我一定会来电影院看这部电影的重映。
但我没想到是和朴综星一起。
推开影厅门时，隔壁喜剧片的爆笑声像浪头一样涌过来，混着爆米花甜腻的香气。
可当我们在空荡荡的座椅间坐下，身后厚重的门“咔哒”合上，那些热闹瞬间被切断了。
整个放映厅的黑暗像一块吸声海绵，把呼吸声都放大了。头顶应急灯的绿光映出排排空座椅，只有我们这排中间的两个位置陷下影子。
他把可乐推过来时，杯壁凝着的水珠在黑暗里反光，冰块碰撞的脆响格外清晰。
隔壁厅的笑声还在断断续续渗进来，这边却静得能听见胶片转动的沙沙声。
银幕亮起的瞬间，光束扫过我们之间的扶手，只有我们在这方黑暗里，和十六毫米胶卷里的旧时光，单独对坐。
我犹豫了好久，还是开口问他。
我（柯玫）“当年你明明都已经看过完整三部的剧情，为什么还假装没看过？”
朴综星“你不是说过一部电影只要有一人看过，就丧失它带来的新鲜感吗？”
他迟疑了一下，
朴综星“后面两部你也看过了？”
我（柯玫）“嗯……不是分手了嘛，那诺言也没有遵守的必要了。”
朴综星“那这三部中你最喜欢哪一部？”
我（柯玫）“年少时最喜欢第二部的重逢，现在却最喜欢第三部的释然，总觉得第三部会在结婚前再看一遍。”
我（柯玫）“很奇怪，无论哪个时期我都没有特别喜欢第一部。”
我（柯玫）“大概是因为第一部所呈现出的相遇和美好的相恋都太梦幻，留下的也是未知的结局。”
我（柯玫）“我不喜欢等待，也害怕重逢不尽如人意……”
话到这里突然停顿，我后知后觉自己和朴综星现如今不就是在重现电影第二部的重逢场景，但我没有决心认定自己会和他像故事结尾的主人公般携手走下去。
我（柯玫）“你呢，最喜欢哪一部？”
朴综星“和你第一次看时喜欢第一部。”
朴综星“后来自己重温喜欢第二部。”
朴综星“不过现在，又喜欢上第一部了。”
我（柯玫）“为什么？”
荧幕的光亮突然沉下去，最后一点余晖还没从他侧脸褪尽，黑暗就漫了过来。
下一秒，幕布上响起火车驶过铁轨的轰鸣，白光里的车厢呼啸而过，像要把整个放映厅都卷进那片流动的光影里。
就在这震耳的声响里，他忽然侧过身。我能感觉到他靠近时带起的微风，然后是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廓。
朴综星“我想我喜欢的不是这部电影本身，而是将我对你的情感带入到电影之中。”
朴综星“所以当下的情境对应了我的情绪。”
他的声音压得很轻，像怕被火车声卷走，又像笃定这声音一定能钻进来，
朴综星“我喜欢第二部是因为期待与你重逢，喜欢第一部是因为缘分又将你带到了我身边。”
轰鸣还在继续，幕布上的风景飞快倒退，而他的声音好似枚针，轻轻扎破了裹着我们的黑暗，把十几年前那个同样有火车声的夜晚，悄无声息地缝合到我的记忆里。
—EP21.耿耿不寐－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