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雪刚迈进宰相府侧门，脚跟还未站稳，贴身丫鬟便凑到耳边，悄声递来消息：“姨娘，听闻大夫人那病又重了几分，如今正卧床咳个不停，府里大夫进出好几遭，瞧着是不大好喽。”
柳晴雪本还带着些采买脂粉后的倦怠，一听这话，瞬间眼眸亮得仿若点了两簇明火。她抬手轻抚鬓角发丝，刻意缓了缓脚步，才往院里去，可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早把她的心思袒露无遗。
迈进自个儿院子，她径直走到雕花梨木椅前，一甩帕子慵懒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这才开了口：“哼，那太傅之女又如何？嫁进府里这些年，空有一副清高架子，还不是被病痛磨得没了人形。”说罢，仰起头畅快地笑起来，笑声在静谧的屋内回荡，透着平日里藏都藏不住的怨愤与畅快。丫鬟伶俐，忙跟着奉承：“就是呢，姨娘您生得貌美，又把这院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哪点比她差？偏生老爷被那病秧子绊住，这下啊，也该轮到姨娘您风光风光。”这话挠到了柳晴雪的心尖，她笑得更欢，手中帕子在空中挥出得意的弧线。
“去，把我压箱底那套红宝石簪子取出来，再挑件鲜亮衣裳。”柳晴雪起身，边踱步边吩咐，“我呀，待会儿定要去前头好好逛一逛，也让众人瞧瞧，这府里，往后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此刻的她，满心都是拨云见日后的畅意，早把往日在大夫人面前的谦卑温顺抛到了九霄云外。
“听说大夫人那病愈发重了，昨儿夜里得得满屋子丫鬟婆子都睡不安稳，请来的大夫直摇头。”烧火的婆子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噼里啪啦地溅着，映得她脸膛红通通。
一旁择菜的小丫鬟瞪大了眼，悄声道：“真的呀？怪不得今儿一早瞧见柳姨娘满面春风的，走路都带风，和往日谨小慎微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可不，柳姨娘隐忍这么久，可算盼到这天咯。”洗衣的老妈子也凑过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大夫人如今病成这样，柳姨娘能不得意？我瞅见她院里的丫头，去库房领绸缎，那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虽说如此，可大夫人根基还在，万一过过这遭……”小丫鬟面露担忧，话还没说完，就被烧火婆子截了去：“熬过？难喽！瞧着架势，是药石罔效咯。咱就等着看这柳姨娘往后怎么翻云覆雨吧，只是苦了大夫人房里忠心的，指不定啥时候树倒猢狲散。”
正说着，远处有脚步声渐近，几人瞬间噤声，各自埋头做事，只偶尔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未出口的议论，还在无声的空气中暗暗涌动。
筱涵本是去母亲院中，路过这偏僻角落时，几个丫鬟婆子的碎语就这么直直钻进耳里。她脚步一顿，身旁的丫鬟小翠反应更快，柳眉倒竖，两步冲上前去，叉着腰怒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嚼舌根，诋毁主子，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几个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浑身一抖。烧火婆子手里的柴棍都掉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辩解：“翠姑娘，老奴……老奴知错了，是听了柳姨娘院里的丫鬟春兰传出来的话，如今府里都传开了，才一时嘴快……”
“住嘴！”小翠小脸涨得通红，“不管听谁说的，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大夫人向来宽厚，待你们不薄，这般编排，良心都被狗吃了！”她平日里看着乖巧，此刻发起火来，竟有几分凌厉。
筱涵轻按小翠的肩膀，示意她莫要再骂，轻声道：“气坏了自己倒不值当。”转而看向那群下人，目光清冷：“今日之事罚你们这个月月俸，自去领罚十大板，都散了吧。”待众人如蒙大赦般逃开，筱涵离开。
小翠小跑着跟上，嘴里还嘟囔：“姑娘，柳姨娘也太张狂了，大夫人这一病，她就这般迫不及待，真该让老爷好好惩治她！”筱涵暗自冷笑:这柳晴雪，到底还是上了当。她垂眸，掩住了眼中转瞬即逝的冷厉。
“姑娘，您走慢些，仔细摔着。”小翠在旁焦急喊道。筱涵微微颔首，放慢了步子，思绪却未停。柳晴雪平日里装得好似柔顺无害的白兔，见人就低眉顺眼、谦卑有礼，实则一肚子坏水，在这深宅大院里悄摸儿拉拢这个、讨好那个，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次，定要趁她得意忘形，狠狠撕下这层伪善面皮，把那些藏在暗处、像毒蛇般阴毒的算计连根拔掉。
想到这儿，筱涵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寒风呼啸着灌进领口，似要扯碎她的思绪，却怎么也吹不散她眸中的笃定。抬眼望去，前方母亲的院子已在眼前，这场好戏啊，也该拉开全新的帷幕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