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雪特意精心梳洗打扮一番,这才摇曳着身姿前往大夫人院子。她面上满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可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泄露出心底隐秘的得意。
迈进屋子,柳姨娘先是福了福身,柔声道:“姐姐,我听闻您身子不爽利,可把我急坏了,赶忙就来看您。”说着抬眼望向床榻,眼神却在触及大夫人苍白脸色时,闪过一丝窃喜。
大夫人靠在软枕上,微微喘息着,见柳姨娘来了,虚弱地扯出一丝笑:“有劳妹妹挂心,咳咳……不过是些老毛病,你费心了。”
柳姨娘莲步轻移到床边,轻轻握住大夫人的手,佯装心疼:“姐姐说的这是哪的话,您可得好好养着,这府里上上下下,可都指望着您操持呢,缺了您,那还不乱了套。”嘴上说得殷切,手上的劲儿却不经意间松了几分,像是碰了什么烫手山芋。
大夫人何等聪慧,只淡淡瞥她一眼,并未言语。柳姨娘自觉无趣,又寒暄几句,便借口不打扰大夫人休息告退。转身那瞬,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满心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在这府里扩张自己的权势,浑然不知,自己已然踏入了筱涵设下的局。
柳姨娘刚踏出大夫人的院子,还沉浸在方才那场“关切”戏码里,嘴角噙着的那丝笑意尚未褪去。她正盘算着回院后,要怎么不动声色地将大夫人病入膏肓的消息再放放风,好为日后铺铺路,冷不丁就瞧见筱涵迎面走来。
筱涵今日穿了身月白绫子衣裳,神色清冷,眼神在触及柳姨娘时,多了几分审视。她先是福了福身,礼数周全:“柳姨娘安好,刚去探望母亲了?”
柳姨娘忙不迭收起心思,堆起满脸笑容:“是呀,涵儿。我放心不下姐姐,来瞧瞧,唉,瞧着姐姐那憔悴模样,我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边说边拿手帕轻按眼角,似要拭去并不存在的泪花。
筱涵微微挑眉,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轻声道:“姨娘有心了,母亲有姨娘这份心意,想必也能舒坦几分。只是我听闻,有些下人在府里乱嚼舌根,传些不实消息,姨娘可知此事?”说着,目光直直盯向柳姨娘,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表情。
柳姨娘心头“咯噔”一下,脸上笑容险些挂不住,忙不迭摆手:“这……我还未曾听闻,都是些没规矩的东西,待我回院,定狠狠惩治!”她暗自懊恼,不知筱涵这话是无意还是有意敲打,手心竟微微沁出了汗。仓促说道:“涵儿,姨娘这就回去料理,绝不让那些碎嘴皮子再惹是生非。”语毕,也不等筱涵回应,便提起裙摆,脚步慌乱得好似后头有恶犬追赶。她一路疾走,平日那摇曳生姿的步伐全没了踪影,发间的珠翠随着仓促的步子晃得厉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路过回廊转角时,差点撞上一盆兰花,柳姨娘惊呼一声,侧身狼狈躲过,连带着撞歪了一旁的花架,却顾不上扶正,只想快些逃回自己院子。
风把她的慌张吹得一览无余,刚迈进院门,柳姨娘就忙不迭喝令丫鬟:“关门,快关门!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进来!”靠在门后,她胸脯剧烈起伏,满心都是被筱涵撞破好事的后怕,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冷汗已悄然浸湿了后背的衣裳。
柳姨娘倚着门,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缓了好一会儿,才惊魂稍定。她抬手抚了抚胸口,暗自宽慰自己:“慌什么!我怎么突然怕起那丫头来了?她不过是个没多少城府的黄毛丫头,能翻出什么浪来?”
想到这儿,柳姨娘挺直了腰杆,走到雕花椅前坐下,可手指还不自觉地揪着帕子。“拦截她找神医的人,还有跟舒心灵那场吵架,都是我谋划得严丝合缝的事,她绝不可能知晓。”柳姨娘轻声呢喃,像是说给空气听,试图说服自己别再草木皆兵。
她脑海里复盘起那些精心布局:派出去的人手各个嘴严,截住神医线索,顺顺利利;与舒心灵起争执,也是故意大闹,为的就是混淆视听,把大夫人病重的消息搅得人尽皆知,好乱了筱涵的阵脚。“定是今儿见我去探病,她故意吓唬我呢,哼,想诈我,没门儿!”柳姨娘咬咬牙,脸上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骄矜,暗暗发誓,绝不再自乱分寸,定要把这局稳稳赢下来。
筱涵见柳姨娘仓惶离去,料定背后那些腌臜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刚踏入院子,便立刻差刘嬷嬷去叫暗探,目光冷厉似冰。
大夫人的侧院中,暗探转瞬即至,单膝跪地,低声禀道:“姑娘,那奉命去请神医的小厮,被柳姨娘拿捏得死死的。这小厮好赌,在外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催得紧,正没处躲时,柳姨娘的人出面,替他还了钱。不过条件是,要他拖着不把神医请回来,还得把您的求医信销毁。”
筱涵眉头紧锁,满心恼火,又问:“那他现在何处?”暗探答:“人还在柳姨娘院里,被好吃好喝供着,实则是软禁,就怕他中途反水。”
“还有和舒心灵那场闹剧,一并讲来。”筱涵追问道。暗探忙不迭点头:“是,姑娘。舒心灵向来爱占小便宜,柳姨娘瞅准这点,给了她一对金镯子、几锭银元宝,让她挑您常路过的园子佯装吵架,把大夫人病重的风声传得沸沸扬扬,好打乱您的步调。”
筱涵咬咬牙,寒声道:“去,给我盯紧那小厮,想法子把人弄出来,再找几个机灵的,去搜集柳姨娘与舒心灵银钱往来的凭证,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狡辩!”暗探领命退下,筱涵立在原地,眼神决绝,誓要让柳姨娘恶行败露。
夜晚,暗探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回筱涵院子。他身姿敏捷,仿若一道暗影,径直闪入屋内,单膝跪地,压低声音说道:“姑娘,证据到手了。”
筱涵眼眸一亮,忙接过暗探递来的包裹,层层打开,里头是几张皱巴巴的借条,正是那小厮的笔迹,上头还残留着泥污与汗渍,想来是匆忙藏起的。借条旁,摆着柳姨娘院里特制的信物,一枚刻着她名字简写的银质小牌,无疑是替小厮偿债的铁证。
再翻,是舒心灵与柳姨娘往来的明细,一张薄纸上,密密麻麻记着银钱、首饰的交付日期与数目,甚至还有舒心灵亲手画押的收条,歪歪扭扭的字透着贪婪。除此之外,暗探还呈上一幅画像,画中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正是拦截小厮之人,住址、身份也标注得一清二楚。
筱涵轻抚这些证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做得好。再继续盯着,把那小厮给抓到,等过几日祖母归来的家宴上务必带来,有了这些,不愁柳晴雪不认账。”她抬眼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心中已然盘算好,何时在众人面前揭开这张伪善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