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侍默默递上那把油纸伞时,主仆二人皆是一愣,一时间竟相对无言。
良久,风絮缓缓接过,二人才仿佛从某种微妙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继而撑开了这把带着淡淡熏香的新伞。
等听到小侍表明身份,自觉自家姑娘公主的身份日后有了保障,小晴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即使顶着风雨,小晴脸上笑意不减,眉毛也挑高些:“姑娘,这样想来您日后的公主身份,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风絮却没她那般乐观,庆帝要真有这意思,等不到日后。
风絮不自在的扯扯嘴,可看着小晴脸上的笑,到底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若真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风絮虽这般应着,可这话从唇齿间吐出时,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然而说到最后一句“小晴可要一直跟着我——”时,声音里却满是真诚与期待,以至于那尾音不自觉地拖长了些。
未来太遥远了,先过好当下就行。
小晴撑着伞,避开风絮一起撑伞的动作,笑着应下:“姑娘不仅生的好,性子更好,跟着姑娘再好不过!”
……
等太后命洪四庠送来已为风絮觅得良缘的消息时,庆帝正在摆弄手中弓弩。洪四庠的话还没说完,庆帝手中紧握的箭矢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拉满。
随后,射出。
那支箭尚未离弦,弓身却已不堪重负地发出一阵闷响,刹那间木屑纷飞,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细微的轨迹。
见状,尽管话还没传完,洪四庠的声音立刻顿住,不敢再多言。
庆帝挥袖屏退侍从。
他原本以为,皇后一族以及其他旧贵族的相继陨落,才令太后的内心深处涌出了危机感。
风絮提出的婚嫁,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枚个被抛出的名为试探的钩子,落不到实处的。
没成想……
庆帝眼神闪了闪,太后竟是真心为她考虑的。
原本相看的对象都不知道死活了,但只要太后执意如此,被清洗过的朝堂总会有一个“合适的”青年才俊。
这样想着,庆帝原本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微颤,那散落的木屑如同他此刻紊乱的心绪,零乱而无序地飘散在空气中。
“昭昭?”庆帝在心底近乎咀嚼一般,将这两个字念叨了一遍又一遍,“朕缘何念念不忘……难不成……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难忘怀?”
庆帝眼神放空,难得有些迷茫。
登临天下的目标他一直很坚定,哪怕是难得喜欢的叶轻眉,在发现其存在会动摇皇权,他仍是设下杀局。
一边胡思乱想着,庆帝眼前再度浮现出那日的雪景,还有那双眉目含笑的桃花眼。
此时,他心中那点残存的良心,在大权在握所带来的欲望面前,已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迫切与难以言喻的怪异,眸色更幽:“……得到了,就会好的吧。”在这寂静的宫殿之中,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
那话语仿佛不是对自己说,更像是在向那虚空中的人寻求一种慰藉,似乎只要得到了,一切贪婪、不安都能烟消云散。
所以意识到皇后的想法,庆帝在后面推了一把。
缓过神,庆帝还有些想笑,自己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真是昏招频现。
虽是这般想着,庆帝后手更快了几分。
所以等他被请到太后宫里,摆明要认下什么兄妹之情后,他只满心庆幸:幸好——
幸好他早有后手。
庆帝稳稳地将箭矢射入立起的靶心,眯起双眼,语气坚定地定下阴谋的基调:“朕不缺妹妹,庆国亦不缺一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