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答会

星光学园的玻璃穹顶在四月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如同被打碎的彩虹糖。礼堂里早已坐满了穿着水手服的少女们，叽叽喳喳的兴奋声像刚开封的汽水，冒着甜丝丝的泡。舞台侧门的阴影里，星宫莓对着镜子理了理米白色西装外套的领口，鬓角几缕不听话的卷发垂下来，被她随手别上珍珠发卡——那是十年前凉川直人送她的结婚纪念礼物，如今边角磨得发亮，却依旧衬得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都温柔得像水波纹。

“紧张吗？”雾矢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套装，手里拿着平板快速滑动着，屏幕上是提前整理好的问答提纲。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是让她原本就清亮的眼神添了几分沉静，“刚才学园长说，后排还有几个偷偷跑来的初中生，校服都没来得及换呢。”

星宫莓转过身，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耳垂上的星星耳钉——那是年轻时的标志性饰品，如今带着点复古的俏皮。“有点哦，”她眨眨眼，语气里还带着熟悉的元气，“毕竟好久没站在这么多女孩子面前了，感觉像是昨天才在试衣间里抢限量版演出服呢。”

“抢不过就耍赖撒娇的某人还好意思说？”紫吹兰从屏风后走出来，酒红色的丝绒长裙勾勒出依旧优雅的身形，她抬手帮星宫莓拂去肩头的一缕发丝，指尖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不过说起来，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倒比当年更像颗熟透的草莓了，甜得有层次。”

星宫莓被逗得笑出声，眼角的细纹更深了些：“兰还是这么会说话，难怪现在自家品牌的广告都不用请代言人。”

三人相视而笑，掌声突然从礼堂方向涌来，带着少女们特有的清亮。雾矢葵率先迈步：“走吧，该让这些孩子看看，偶像可不是只有十七岁的模样。”

聚光灯亮起时，星宫莓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恍惚间仿佛看到台下攒动的脑袋里，混进了那个总穿着白衬衫的身影——凉川直人今天本来说好要陪她来，却被临时通知有海外会议，出门前还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匆忙的吻，说“我会远程看直播，看我的莓如何闪闪发光”。想到这里，她挺直脊背，笑容愈发从容。

第一个举手的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激动：“星宫前辈！请问您现在还会每天练习跳舞吗？我妈妈总说，女孩子到了年纪就该安稳下来……”

星宫莓弯下腰，凑近话筒，声音温和却清晰：“上周三还在客厅里练呢，结果把凉川先生的古董唱片机撞歪了。”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她接着说，“其实安稳和发光不冲突呀，就像我现在每天处理完工作以后，会练一小时瑜伽，晚上等直人回来，偶尔会一起跳当年的双人舞——虽然他现在跳起来像只笨拙的企鹅，但两个人踩着拍子转圈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脏在怦怦跳，和第一次登台时一样哦。”

第二个提问的女生举着笔记本，本子上贴满了当年星光学园的旧海报：“紫吹前辈！您觉得现在的偶像和您那个时代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我总觉得现在的舞台特效好厉害，我们这些新人很难追上……”

紫吹兰微微偏头，耳坠上的蓝宝石随着动作闪烁：“特效就像蛋糕上的糖霜，好吃的关键还是蛋糕本身。我们当年没有这么多先进设备，就只能把每个动作抠到极致，对着镜子练到凌晨三点，只为了抬手的角度能多一分美感。现在的你们有更多工具，但别忘了，最该打磨的永远是自己——就像我现在设计礼服，再华丽的刺绣，也得先有撑得起它的版型。”

雾矢葵接过递来的水瓶，拧开盖子递过去，补充道：“而且呀，我们当年为了抢一个电视台的通告，要提前三天去排队，现在的你们只要发一段短视频就能被看到，这其实是更大的机会，不是吗？”

问答进行到一半，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突然站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星宫前辈，我……我今年要参加甄选了，可我妈妈说我都快二十了，不该再做白日梦……”

星宫莓放下话筒，走下舞台台阶，在女生面前蹲下，目光平视着她。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脸上，能看清她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的温柔：“我二十八岁那年，还在武道馆开了个人演唱会哦，当时台下坐着我的经纪人、我的家人，还有刚满三岁的小星悦——她在台下举着荧光棒，结果睡着了还攥得紧紧的。”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梦想哪有保质期呢？就像我现在偶尔还会半夜爬起来写歌词，凉川先生总说我吵到他睡觉，却会默默在我桌边放一杯热牛奶。你看，只要你觉得它还在发光，就永远不算晚。”

女生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用力点了点头。星宫莓站起身时，看到台下某个角落有人举着写着“莓前辈永远是我的光”的手幅，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极了当年自己在练习室墙壁上贴的便利贴。

散场时，夕阳已经把礼堂染成了暖橙色。三个女人并肩走在种满樱花树的小路上，花瓣落在她们发间、肩头，像一场温柔的雪。

“刚才有个孩子问，我们现在还会想回到十七岁吗？”雾矢葵忽然说，踢开脚边的一小块石子。

紫吹兰轻笑：“我不想哦，当年为了保持体重，连最喜欢的芝士蛋糕都只能咬一小口，现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多好。”

星宫莓望着远处校门口的方向，那里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凉川直人带着笑意的侧脸。他显然是提前结束了会议，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草莓蛋糕盒。

“我也不想，”星宫莓的声音轻快起来，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十七岁的星光虽然耀眼，但现在的我，有会陪我吃蛋糕的人，有能一起回忆往事的朋友，还有……”她回头冲另外两人眨眨眼，“被这些孩子的眼神照亮的，新的星光呀。”

凉川直人推开车门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外套搭在臂弯，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发梢上，眼底的温柔像融化的蜜糖：“看来我的莓今天又收获了不少星星。”

星宫莓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带着樱花香的吻，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夕阳的金光：“是呀，而且最亮的那颗，刚刚来接我回家了。”

不远处，雾矢葵和紫吹兰相视而笑，看着那对身影并肩走向夕阳里，男人的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草莓蛋糕的丝带，女人的笑声像风铃一样，混着飘落的樱花，在星光学园的暮色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