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梨树的枝桠愈发粗壮,每年春天都缀满雪似的花,风一吹,花瓣就落在阳台的玻璃罐上,像是给那些甜意裹了层温柔的纱。有年清明,我翻出最旧的那只陶罐﹣﹣就是当年马嘉祺装陈皮糖的那只,罐口的红绳都褪成了浅粉,内壁还沾着点点糖霜的痕迹。
马嘉祺见我摩挲着罐身,从书房里抱来一摞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是他熟悉的字迹:"某年某月,初见时她咬糖的模样,比梨花开得还软。"往后每一页,都记着和糖有关的小事: "今日她嫌芒果糖太甜,却偷偷把糖纸夹进了书里""冬夜煮姜糖时,她靠在沙发上打盹,睫毛上沾了点热气"。原来那些我以为随口一提的瞬间,都被他悄悄收进了纸页里。
后来我们的腿脚渐渐慢了,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绕远路买老字号的绿豆沙糖,马嘉祺就学着自己做。他戴着老花镜,在厨房的小案前剥绿豆,手指偶尔会抖,却总把糖熬得刚刚好﹣﹣不浓不淡,是我熟悉的味道。我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给他递剥好的橘子,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银白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糖。
有天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蜜色,马嘉祺扶着我在梨树下散步,忽然说:
马嘉祺"还记得当年说要把梨熬成酱吗?今年的梨熟得好,我们再熬一罐。"
我笑着点头,看他弯腰去摘低处的梨,动作慢了许多,却还是习惯性地把最大的那颗递到我手里。
熬梨酱的时候,厨房飘满了甜香,马嘉祺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橘子味,糖纸都被他揣得发皱。
马嘉祺"昨天去超市,看见货架上有这个,就想着给你带一颗。"
他把糖塞进我嘴里,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嘴角,像年轻时那样。
梨酱装罐那天,我们在新的玻璃罐上贴了标签,马嘉祺握着我的手,一起写下:"某年秋日,老梨树下,共熬一罐甜。"窗外的夕阳正好,老梨树的影子落在罐身上,和那些旧罐子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是把岁岁年年的甜,都紧紧裹在了一起。
后来孙子带着孙媳妇来看我们,小姑娘捧着那罐梨酱,眼睛亮晶晶的:"爷爷奶奶,这酱比蛋糕还甜!"马嘉祺笑着指了指满柜的玻璃罐:
马嘉祺"这些都是我们攒下的日子,每一口甜,都是和她一起过的时光。"
我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忽然觉得,原来最好的甜,从不是糖本身,而是和他一起,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熬成了不会褪色的甜,让满罐的心意,陪着我们,从青丝到白头,从未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