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黄山的路比想象中更艰险。他们避开大路走山道，沿途可见逃难的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炮声，像闷雷般滚过天际。
沈慕白的伤口发炎了，发起高烧，有时会陷入半昏迷状态。林悦只能放慢脚步，找些干净的山泉给他降温，用仅剩的金疮药小心包扎伤口。
“清鸢……”迷迷糊糊中，沈慕白抓住她的手，喃喃道，“别信……周志宏……”
林悦心头一震。他是在说胡话，还是发现了什么？她想起周志宏看似温和的眼神，想起他总能“恰好”提供情报，心中第一次升起疑云。
这天傍晚，他们在山坳里找到一间废弃的土地庙，打算歇脚。林悦生火烤干粮时，沈慕白醒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我们……在哪？”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在黄山脚下的土地庙。”林悦扶着他，递过烤热的饼，“你刚才说周志宏……”
沈慕白沉默片刻，接过饼慢慢咬着：“我怀疑他有问题。上次在上海，他说李崇德是夜枭，可我们听到的对话明明不是。还有这次，他说安排了人在黄山接应，却没给具体的联络暗号，这不合规矩。”
林悦想起周志宏递地图时的眼神，确实有些闪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兵不动。”沈慕白眼神锐利，“先找到国宝藏匿点，确认安全后再联系组织。如果他真是内鬼，肯定会引夜莺社的人来。”
夜里，山风呼啸，吹得土地庙的门窗吱呀作响。林悦守在火堆旁，沈慕白靠在草堆上休息，呼吸渐渐平稳。她借着月光，再次拿出那张手绘的藏宝图，对照着记忆中青铜鼎的纹饰仔细研究。
图上标注的地点在黄山深处的“落霞谷”，那里终年云雾缭绕，据说还有猛兽出没。最奇怪的是，图上有个小小的标记，和她发簪内侧的“明”字一模一样。
“难道父亲也去过那里？”林悦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那个标记，忽然发现标记旁还有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玉兰花谢，星火不灭”。
这是父亲的笔迹！林悦心中一动，父亲一定在那里留下了什么。
天刚蒙蒙亮，两人就起身赶路。沈慕白的烧退了些，能勉强走路，但伤口的疼痛让他额头直冒冷汗。林悦想扶他，却被他躲开：“我没事，快些走，天黑前必须赶到落霞谷。”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林悦走在前面开路，用砍刀劈断挡路的树枝，沈慕白跟在后面，时不时警惕地观察四周。爬到半山腰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几个穿着便衣的汉子，手里都拿着枪。
“是夜莺社的人！”沈慕白低喝一声，拉着林悦躲到一块巨石后。
“沈先生，苏小姐，别躲了！”为首的汉子喊话，声音有些耳熟，“周先生已经告诉我们你们的位置了，识相的就出来投降！”
果然是周志宏！林悦又气又恨，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们人多，硬拼肯定不行。”
沈慕白看着陡峭的山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跟我来！”
他拉着林悦，沿着几乎垂直的坡壁向下滑去。碎石不断滚落，荆棘划破了他们的衣服，却顾不上疼痛。身后的枪声不断响起，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
滑到坡底，是一片茂密的竹林。两人钻进竹林，借着竹子的掩护快速穿行。夜莺社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喊叫声越来越近。
“往这边！”沈慕白指着竹林深处的一条小径，那里云雾缭绕，几乎看不清前路。
跑进小径没多久，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片山谷出现在眼前，谷底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云雾在谷中缓缓流动，果然是“落霞谷”。
“找到了！”林悦惊喜地喊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志宏带着人追了上来，手里的枪直指他们：“沈慕白，苏小姐，束手就擒吧！”
“周志宏，你果然是内鬼！”沈慕白将林悦护在身后，怒视着他。
周志宏冷笑一声：“什么内鬼？我本来就是夜莺社的人！当年‘明’就是被我出卖的，现在轮到你们了！把藏宝图交出来，还能留你们个全尸！”
林悦只觉得浑身冰冷。原来父亲当年的牺牲，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伪善的人！
“做梦！”沈慕白掏出手枪，对准周志宏。
枪声骤然响起，沈慕白却没开枪——他看到周志宏身后，刀疤脸正举着枪对准林悦！他猛地扑过去，将林悦推开，子弹狠狠击中了他的后背。
“沈慕白！”林悦撕心裂肺地喊道。
沈慕白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青草。他看着林悦，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别管我……去……去找国宝……”
周志宏狞笑着上前：“抓住她！”
就在这时，谷口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伴随着喊杀声。周志宏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一个星火社的成员冲了出来，举着枪大喊：“周志宏，你这个叛徒！我们早就怀疑你了，特意引你出来！”
原来沈慕白早就留了一手，在离开上海前，他就暗中联系了星火社的老成员，告知了自己的怀疑，约定如果三天后没收到消息，就带人来落霞谷接应。
夜莺社的人和星火社的成员瞬间交火，枪声震耳欲聋。林悦趁机跑到沈慕白身边，将他扶起：“沈慕白，撑住！我们的人来了！”
沈慕白靠在她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看着谷中盛开的野花，轻声说：“清鸢……你看……这里的花……像不像玉兰花……”
林悦的泪水汹涌而出：“像……很像……”
“那就好……”沈慕白的手缓缓抬起，似乎想触摸她的发簪，却在中途垂落。他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其实……”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他的头歪向一边，再也没了呼吸。
“沈慕白！沈慕白！”林悦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山风吹过山谷，卷起她的发丝，发间的玉兰簪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战斗很快结束，周志宏被击毙，夜莺社的人大部分被歼灭。星火社的成员走到林悦身边，沉痛地说：“苏小姐，节哀。沈先生是英雄。”
林悦擦干眼泪，轻轻放下沈慕白的遗体。她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山谷深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根据藏宝图的指引，他们在落霞谷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那批国宝——数十箱青铜器、字画、瓷器，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山洞的石壁上，刻着“星火不灭”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一朵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林悦抚摸着那些字，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和无数像沈慕白一样的仁人志士的信念。她将玉兰簪放在石壁前，深深鞠了一躬。
“父亲，沈慕白，你们看，国宝保住了。”
山风穿过山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她的话。林悦知道，这场守护还没有结束，但只要玉兰花的精神还在，星火就永远不会熄灭。
她转过身，对星火社的成员说：“我们走吧，把国宝安全送出去。”
阳光透过云雾，洒在落霞谷的野花上，也洒在林悦坚毅的脸上。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发间的玉兰簪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守护、信念与牺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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